离开村子,姜锦书这才推着自行车去了村委会。
冯主任见又是她,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但脸上还是带着笑,依旧递给她一杯水。
“小姜同志啊,你说的那个刊物,经过我们严谨的开会研究,大家一起举手表决,全村投票决定,暂时不需要。”
姜锦书笑眯眯,脸上没有一点的不高兴,反而看起来还十分开心。
“好的冯主任,您费心了。”
竟然不生气?
冯主任挑了下眉梢,以前来的那些人,听说一份不订都气呼呼的,扭头就走了,好点的也是难掩一脸的失望,甚至大部分都再进过村委会喝水呢。
但是这小丫头,瞧着年纪轻轻的,倒是没啥反应,依旧笑嘻嘻的,还挺心胸宽阔的。
冯主任有点欣赏这个姜锦书了,小姑娘稳得很,工作上,就需要这样的孩子嘛!
“冯主任您忙,我明天再来讨水喝!”
姜锦书乖乖的喝完水就走了,冯主任热情的把她送到门口,主要这孩子办事稳妥,冯主任乐的送一送。
待人走了,宣传委员林兰芳才道:“脾气还行,不过她天天来都没用,肯定没人订,要我说啊,冯主任,明天你就不用给她倒水了,她肯定不回来了!”
捞不到业绩,自然不会有人再来碰壁了。
冯主任乐呵呵:“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实,时间长了,小姜也就知道了,明儿不来喝水就不来吧,我也只是客套一下呢,乡下这么穷,谁会订这些没用的刊物……”
话还未落音,门外呼啦啦涌进一大批人,潮水一般围在他桌子前面,差点把桌子都给掀了。
冯主任都惊了,瞪大眼睛看了一圈,发现竟然都是自己村里的人。
上次村子里人来的这么整齐,还是跑到村委会聚众打架那一回,这次,不会又要闹事吧?
冯主任脸都白了,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你们要干什么!!”
众人不说话,倒是人前分开一条缝隙,七叔吊着旱烟袋背着手,慢悠悠走出来。
“七叔来了!”
冯主任乐呵呵起身,虽然他是村主任,但到底还是比不上村子里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
七叔点点头,旱烟袋放桌子上敲了敲,冯主任依旧没脾气。
“七叔,你们这是……”
冯主任左右看看,都是村里的年轻壮汉,围得密不透风,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他汗毛倒数。
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七叔看看身边的人:“那我说?”
众人齐齐点头:“七叔,您说!”
“对,七叔您说!”
七叔这才满意笑笑:“冯主任啊,我们大伙都商量过了,村里不是正在搞科学,搞破除旧俗、树立新风的政策……”
冯主任眼珠子都亮了,村里人什么时候这么积极响应自己的政策了??
哈哈哈,老天开眼,他终于要高升了!
然笑容还没维持一半,七叔继续道:“所以我们决定订刊物,学科学知识,丰富自己。”
冯主任:……
啥?
他没听错吧?
订刊物?
这群泥腿子竟然突然开窍了,要尝一尝精神粮食什么味儿了?
但,可能吗?
他下意识去找宣传委员林兰芳,结果发现这位同志都被挤到门口了,凳子都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
“订刊物?”
冯主任突然想起了姜锦书。
“对!”
“你们要订什么啊?”
这活难道不该是姜锦书的吗?
“《农村科技通讯》、《农村科学实验》、《农民日报》,先订这三份吧!”
三份?!
冯主任都惊了,总觉得订一份就不错了,这还要订三份?
王军举手:“七爷爷,我还要订《故事会》、《大众电影》!”
“去去去,你要订,就自己给冯主任说去,我们可是要办正事的!”
七叔把人撵走,冯主任头都大了:“不是,刚邮政局的同志还在呢,你们来晚一步。”
七叔咬着烟嘴,乐呵呵眯眼看他,找姜锦书?不不不,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冯主任啊,您费费心,乡下人挣钱难,这费用,你得来帮我们压一压,你说对不对?”
冯主任:………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被人埋在坑里的感觉。
这、这真的对吗?
**
送完所有的件,姜锦书踩着自行车往回走。
今儿回来的早,天还亮着呢,姜锦书才签退完出来,便看到了等在门外的陆驰野。
不同于前几天见到的松弛,今天的男人戴着大檐帽,套着板正合身的军装,口子一直扣到喉结,严丝密合,不留半点缝隙。
姜锦书察觉到了异样:“你这是?”
陆驰野盯着她,眸子错也不错的,似是想把她拆食入腹。
“今晚上回连队,来给你告个别。”
姜锦书猛地想起,上辈子也是,下完聘没几天陆驰野就回去了,等结婚当天又回来的,只是还没举行婚礼,人就又走了。
“陆驰野同志,一路顺风。”
陆驰野笑了,笑容很浅,却很明媚,眼睛里有不舍,但很快转瞬即逝。
“等我回来,咱俩就结婚。”
没有多余的话,但却好像是在宣告着什么,姜锦书难得面颊一红,点头轻应:“嗯。”
陆驰野笑的更明媚了,他又多看了她一眼,这才扭头。
“等等!”
姜锦书猛地扯住他的衣袖。
明明能等这个人回来再说,但她心里就是莫名心慌,总觉得要是现在不说,可能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陆驰野,你给我记好了,虽然救人是你们的职责,但救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力量,才能救出更多的人,陆驰野,就算灾难就在眼前,不能动的情况就是不能动,被泥石流掩埋的黄金抢救时间是72小时,也就是说,你们有整整三天的时间救援!”
陆驰野一愣,却看到了女人眸子里的惊慌和恐惧,他本想说不会出事的别瞎想,但最后,还是伸手把人捞进怀里,在这个尚未完全开放的年代,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仅仅只是几秒,几个呼吸,却让他痴迷温软的体温,淡淡的香气。
只是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放开,顶着人来人往的异样的目光,肃然又坦诚的表示:“好。”
姜锦书倏地红了眼睛。
她发现有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不必像沈清宴那样,张口就是:锦书,委屈你了,我都懂,可我爱你,你能不能给我这个,给我那个……
甚至她需要的不是一大堆劝慰的话,需要的不是左右而言他,仅仅只是一个真诚的回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