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封堵的洞口外,风卷着沙尘打得石壁簌簌作响,洞内却亮着两盏昏黄的烛台。
何青云用超市里取来的金属托盘盛着烛泪,防止蜡油滴落在铺着兽皮的“课桌”上。
李重阳摊开一张用炭笔在宣纸上抄写的《千字文》,墨香混着融化的蜡油味,在封闭的山洞里形成一种奇特的安宁。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跟我念。”
李重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身前坐着何平安和何小丫,两人膝盖上放着用桦树皮订成的简易笔记本,何平安握着削尖的木笔,笔尖在树皮上划出沙沙的轻响,何小丫则用炭块歪歪扭扭地描着笔画。
何小丫举着本子,鼻尖几乎要碰到树皮:“重阳哥,洪字的三点水怎么总写得像虫子?”
“手腕要稳,”李重阳握住她的小手调整姿势,“你看,先写左边三点,再写右边共字,像这样……”
他的指尖划过树皮,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何平安默不作声地临摹着,眉头微蹙,显然在琢磨荒字的结构。
“我……我也想学。”
刘雨兰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
何青云正用石子在石板上列算术题,闻言抬头笑道:“娘,想学就坐过来,正好我教你们算今天的物资消耗。”
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烛光照亮她眼底的笑意。
“昨天喝了三袋牛奶,吃了五块压缩饼干,还剩多少库存,咱们得算清楚。”
刘雨兰犹豫着挪过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我大字不识几个,怕学不会。”
“娘,不难的,”何小丫立刻凑过去,把自己的桦树皮本子往她面前推,“重阳哥教得可好了,你看我都会写自己名字了!”
李重阳将另一支木笔递给刘雨兰:“婶子,从赵钱孙李开始,慢慢学,我陪着你。”
他的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鼓励。
何青云在石板上划出一道横线:“今天咱们先学十以内的加减法,平安,你算一下,洞里还剩多少罐牛肉罐头?”
何平安立刻放下笔,扳着手指头算起来:“昨天吃了两罐,原本有十罐,还剩八罐。”
“对,”何青云点头,又看向刘雨兰,“娘,你算一下,要是每天吃两罐,八罐能吃几天?”
刘雨兰盯着石板,嘴唇微动,小声念叨:“四天?”
“对了!”何小丫拍手称赞,“娘真厉害!”
刘雨兰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皱纹里都漾着暖意:“娘从没念过书,脑子都锈住了。”
“学了就不锈了,”何青云擦掉石板上的算式,“明天咱们学乘除法,以后算账就更方便了。”
她从超市里取出一盒彩色粉笔,在石板上画出不同颜色的格子:“你们看,这样分颜色算,是不是更清楚?”
烛光摇曳,映着四人专注的脸庞,洞外偶尔传来灾民搜寻食物的动静,甚至有几次脚步声停在洞口附近,何青云立刻吹灭蜡烛,全家人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才重新点燃烛火。
“姐,外面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走?”何小丫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小手紧紧攥着何青云的衣角。
何青云搂住她,指尖触到她背上细细的骨头:“等天下雨了,他们找到吃的就会走。”
她望向封堵的洞口,那里缝隙处塞着的茅草微微晃动:“我们只要守好这里,就没事。”
李重阳合上《千字文》,取出超市里的润喉糖分给大家:“来,吃颗糖,润润嗓子。”
“今天学得很好,平安的宇字写得有笔锋了,小丫的黄字结构也对了,婶子的赵字写得最工整。”
刘雨兰摸着本子上的字,眼眶有些发热:“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读书写字。”
她想起没出嫁时给地主家做帮工,看着地主家小姐在私塾里念书,心里羡慕得不行,却只能偷偷躲在墙外听。
“以后每天都能学,”何青云擦掉石板上的最后一道算式,“等旱灾过去了,我们回家开个真正的学堂,让平安和小丫去考状元,做先生。”
何平安闻言挺直了腰板,眼中闪着光:“姐,我一定好好学,将来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何小丫咬着润喉糖,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做先生,教好多好多小朋友念书!”
李重阳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封闭的山洞、压抑的气氛,都在这烛火书声中渐渐消散。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上面是他用炭笔勾勒的山谷地形图:“我昨天观察了一下,洞口右侧有个更隐蔽的裂缝,万一有紧急情况,我们可以从那里撤离。”
何青云接过地形图,借烛光仔细查看:“这个位置好,离水源地也近,明天我们把那里清理一下,做个备用通道。”
夜深了,烛火渐渐矮下去,何青云吹灭烛台,只留下一盏小油灯放在石台上。
黑暗中,能听见何小丫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刘雨兰翻书的轻微响动。
“青云,”李重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今天辛苦你了。”
“你也一样,”何青云摸黑找到水囊,喝了一小口,“教他们念书比做十锅红烧肉还累吧?”
李重阳低笑出声:“累并快乐着,你看平安和小丫,还有婶子,学起来多认真。”
“嗯,”何青云靠在洞壁上,听着外面隐约的风声,“这样的日子虽然闷,总算有点盼头。”
“会好起来的,”李重阳的声音带着坚定,“等雨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