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这句话阮吟从来只会在心里说,现实里,她沉默着打开了门。
扫视一眼,家里只有妈妈,爸还在上班。
妈妈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脑袋:“来端菜,洗手准备吃饭了。”
阮吟应了声,放下书包就去帮忙了。
两人坐在桌旁,她看着旁边空出来的爸的位置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看来他回来的要晚些了。
饭桌上,她说了自己年级第三的好消息,妈妈难得乐开了花,连忙站起来用手搓搓围裙,说要给她再做点好吃的庆祝庆祝。
看着她在冰箱里翻了好久,只找出来一袋速食水饺,背影有一瞬的僵硬,转过身来说:“记得你喜欢吃这种饺子来着,我给你下一碗吧?”
阮吟对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她看到妈脸上细微的为难,心里一阵阵刺痛,但还是维持着嘴角的微笑。
“不用了,把这些菜吃吃就够了,省的再吃剩。”
妈妈也尴尬地笑了笑,把这袋水饺放回塞满塑料袋的冰箱里。
阮吟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从来都不喜欢吃水饺啊。
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门却突然哄的一声被粗暴地打开了。
她回头,果然是爸回来了。
男人一身朴素的衬衣,面上挂着细微的薄汗,见阮吟看他,咧嘴笑了笑:“阮阮放寒假了啊?”
阮吟不知道说什么,呆呆地嗯了声,却突然惹到男人火气似的,他脸立刻板了下来:“学校里嬉皮笑脸的,怎么在家就摆着副臭脸,跟家里人欠你八百万似的?”
“我回来了也不知道去给我盛饭,还坐在那?”他见阮吟慢吞吞起身,又补了句,“别人家女儿跟个小棉袄似的,怎么你整天死气沉沉的,一天天就知道躲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来他今天心情不好,阮吟心里默默做出评价。
他坐了下来开始吃饭,可嘴还是没停。
“寒假不是你玩的时候,知道吗?别人一放假就报满了补习班,说不定现在就正在上课了!”
“我们家没给你报,你自己要知道上进,马上吃完饭就去写作业吧。”
妈妈此时也开始应和:“对啊,虽然你这次考的不错,但谁知道下次怎么样?我们的目标可是高考,不到最后一刻一点也不能松懈!”
说着,她从盘子里挑出鲜少的一些肉片,放到阮吟碗里,“多吃点有营养的补补脑子,我们家就等出你一个大学生了。”
“保持这次的状态,说不定能冲清北呢!”
……
阮吟原本脸上的笑也挤不出来了,沉默着接受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批评,加快了吃饭速度。
两人甚至越聊越远,已经开始探讨将来她嫁到哪个城市去,生几个孩子,生男还是生女,最终达成一致———生一男一女凑个“好”字。
看到她一声不吭进了房间,还不忘叮嘱一句:“等会记得洗碗,我俩要出去摆摊。”
回到房间,阮吟几乎是踉跄地扑到了书桌前,强撑起身子。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抽气声都在颤抖,胸口被巨石压迫般沉闷,立刻拉开书包最底下的夹层拿出一盒小巧的药片塞进嘴里。
好在杯子里还有剩余的一点水,够她冲服下去了。
药吃下去好一会,那种窒息般的疼痛才慢慢平复下来,阮吟手都是抖的,拉开书包掏出作业来。
苍却忽然出现在身旁,即使缩小了体型,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也显得拥挤,所以只能站在她的床上。
它关切地凑上来,嘴筒子拱到书桌上把作业推到一边:“阿吟,刚刚检测到你有生命危险,怎么回事?!而且你这是干什么,还没恢复呢就要写作业?”
脑海中发出警报的一瞬间,六只序兽全都被惊动了,这个位面的分身全都立刻赶到了她身边,只是隐匿在她周围的时空缝隙中。
要知道,它们早已给阮吟全身附上了至少八百重防御,绝无受到外伤的可能,这次警醒才告诉它们———身为敏感脆弱的人类,阮吟还有心病的存在。
苍目前是与她最熟悉的序兽,这才作为代表出现在她面前。
阮吟才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安抚地撸了一把狼头,顺便拉着它后颈扯远了些:“你才是吓我一跳。不碍事,吃过药就好了。”
“我一直都有抑郁症啊,我以为无所不能的你们早把我摸得一清二楚了,没想到你这么惊讶?”
苍抖抖耳尖,利齿紧咬着,还是没有对她有丝毫隐瞒:
“我们知道你体内有些神经出现错乱,内分泌也不稳,但这些细微的问题放在任何其他种族都不会引起如此大的病症,是我们疏忽了……”
嗯……那倒也是。
阮吟已经学了一段时间的万族知识,人族是尤为特殊的一种,在于他们进化出最宏大完整的“情感”体系。
对于其他很多种族来说,一是肉体本就达到完美的状态,包括肉体中的神经等精神部分,出现“抑郁症”这种由肉体导致的疾病概率极小。
二是他们的精神力量更加强大,这点情绪的影响简直如蜉蝣撼树,掀不起多少风浪。也就是说,纵使有抑郁症这类疾病,也不会影响正常行动。
至少不会造成她这般狼狈的样子。
她笑了笑:“担心啥,我这病偶尔才发作一次,不影响平时训练。”
“这次是在学校安逸生活过太久了,回家不适应导致的,等过两天适应了就不会再这么严重了。”
苍安静地伏在她怀里,感受着她渐渐平稳的心跳,深蓝的眸色却愈发阴沉,直至隐约红光出现。
它问:“要不要我们……帮忙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