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婚事照旧(1 / 1)

沉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挺拔冷硬的玄色身影,挟带着殿外微冷的空气,大步走了进来。

萧景珩已换下湿衣,一身崭新的玄色亲王常服,更衬得他身姿如松,面容冷峻。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暖阁中央,对着太后,恭敬却又不失威仪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他的出现,如同磐石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暖阁内令人窒息的氛围。那股属于他的、冷冽而强大的气场,无形中冲淡了太后施加在苏圆圆身上的沉重威压。

「起来吧。」太后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语气柔和了些许,「你不在府中歇息,急着来哀家这里,所为何事?」她明知故问,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地上依旧瘫软着的苏圆圆。

萧景珩起身,目光这才第一次落在苏圆圆身上。

苏圆圆跪伏在地,发髻微乱,素淡的衣裙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还带着刚才磕碰留下的红痕,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狼狈,脆弱,惊惧。与之前那个张牙舞爪、花样百出的苏圆圆判若两人。

萧景珩深邃的眼眸里,好像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收回目光,转向太后,声音沉稳,听不出波澜:

「儿臣前来,是为苏小姐失仪之事,向母后请罪。」

请罪?苏圆圆心头一颤。

「哦?」太后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你倒说说,她有何失仪?你又何罪之有?」

「护城河畔,鹦鹉惊扰圣驾,口出妄言,乃苏小姐管教不严之失。当众失手,玉碎鲤惊,有损祈福之仪,亦是其失。」萧景珩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条理分明,「至于落水……儿臣在场,未能及时察觉阻止,护卫不力,乃儿臣之过。惊扰母后圣驾,更是儿臣之罪。一切责罚,儿臣愿代苏小姐承担。」

代她承担?!

苏圆圆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景珩。

萧景珩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侧脸线条冷硬,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可那话里的意思……他竟要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住了,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代她承担?景珩,你可知她在人前都说了些什么?『克夫』?『退婚』?如此轻狂无状,视皇家颜面为何物?你又可知,她落水,究竟是失足,还是……」太后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说出口更令人心惊。

萧景珩神色不变,迎着太后的目光,语气依旧沉稳:「鹦鹉学舌,不足为信。稚子之言,亦当不得真。苏小姐性情跳脱,或有不当之处,然其心性纯直,并非大奸大恶之辈。护城河落水,众目睽睽,河水湍急,若非失足,岂有生还之理?儿臣当时就在近前,看得分明,确是意外失足。」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至于『克夫』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他微微侧身,目光再次落到苏圆圆身上。这一次,他的视线在她苍白惊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句曾在醉仙楼水榭、在她狂炫螺蛳粉时说过的话:

「这只是我们俩人间的玩笑话,苏小姐也绝无退婚之意,请母后明察。而且,儿臣命硬,仅凭几句玩笑话绝不可能伤克到我。」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再次在苏圆圆耳边炸响!不是在水榭那带着点戏谑和试探的语境下,而是在这庄严肃穆、决定她生死的寿康宫,在太后娘娘面前!

苏圆圆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恐惧、绝望、羞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冲击搅得七零八落。她呆呆地看着萧景珩,看着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坚定的侧脸,心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太后显然也被儿子这出乎意料的回答噎了一下。她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目光在儿子和地上那个呆若木鸡的苏圆圆之间来回扫视,眼神变幻莫测,带着深沉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暖阁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紧绷的寂静。

良久,太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中的佛珠重新开始捻动,发出规律的「咔哒」声。她看着萧景珩,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意味:

「罢了。既然你如此说……」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苏圆圆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威仪,「苏圆圆,今日之事,念在景珩为你求情,也念在你年纪尚小,哀家便不再深究。」

苏圆圆如蒙大赦,几乎要瘫软下去。

「但是,」太后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言行无状,屡生事端,惊扰圣驾,损及皇家颜面,更累得景珩为你落水涉险!此等过失,岂能轻纵?」

苏圆圆的心又提了起来。

「哀家罚你,即日起禁足苏府,闭门思过!没有哀家懿旨,不得踏出府门半步!《女诫》、《内训》,各抄写百遍!静思己过,修身养性!」太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法槌落下,「至于你与景珩的婚事……」

苏圆圆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终于要来了吗?是不是有退婚的旨意?

「……一切照旧!」太后接下来的话,却像一记闷棍,将苏圆圆最后一丝侥幸彻底打碎!「婚期不变,如期举行!苏圆圆,哀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再敢生事,若再让哀家听到半句『克夫』、『退婚』之言,无论景珩如何护你,哀家定让你苏家,万劫不复!」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苏圆圆的心脏!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瘫软在地,连谢恩的力气都没有了。

完了……彻底完了……禁足思过,抄写女诫,这些都无所谓。可是……婚期不变!如期举行!太后金口玉言,彻底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她苏圆圆,真的要在下个月,被抬进这座比冰窖还冷的镇北王府了!

「儿臣(民女)……谢太后娘娘恩典……」萧景珩和苏圆圆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沉稳依旧,一个虚弱无力。

太后疲惫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哀家乏了。」

「儿臣(民女)告退。」

萧景珩转身,没有丝毫停留,大步朝殿外走去。

苏圆圆强撑着发软的身体,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浑浑噩噩地跟在他身后,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出了寿康宫那沉重压抑的殿门,午后的阳光刺得苏圆圆眼睛生疼。她跟在萧景珩身后半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周围是巍峨的宫墙,朱红的颜色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凝固的血液,冰冷而窒息。宫道寂静,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

苏圆圆低着头,看着脚下平整却冰冷的青石板。太后的懿旨如同枷锁,沉甸甸地套在她的脖子上。婚期不变……她真的要嫁给这个冰山阎王了……以后的日子……她不敢想。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再次将她淹没。

就在她浑浑噩噩地走着,差点撞上前面突然停下的萧景珩时——

「拿着。」

一个冰冷、硬邦邦的东西被塞到了她手里。

苏圆圆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是一个扁平的、毫不起眼的油纸包。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但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霸道到销魂的酸笋发酵气息,透过油纸,顽强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螺蛳粉干料?!

苏圆圆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景珩!

他已经转过身,侧对着她,目光看着宫墙外灰蒙蒙的天空,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下颌线条。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玄色的亲王常服在风中微微拂动。

「压压惊。」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再是之前的冰寒。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朝宫门方向走去,玄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宫道的拐角。

苏圆圆独自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他掌心微凉温度的油纸包,那股独特的、曾经被她视为「克敌利器」的螺蛳粉气息,此刻却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蛮横地冲垮了她心中那道名为恐惧和绝望的冰墙!

她低头,看着那小小的油纸包,又抬头看看萧景珩消失的方向,再看看身后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与冰冷裁决的寿康宫……

混乱的脑子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荡起无数个荒谬绝伦的念头:

他……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他……他是在……安慰她?

用螺蛳粉……安慰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震惊、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暖意,如同那霸道的气味,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苏圆圆机关算尽想退婚,最后被一只鹦鹉坑得跳了护城河,又被冰山阎王捞起来,在太后面前走了一遭鬼门关,最后……竟然收到了一包来自「冷面阎王」的螺蛳粉压惊?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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