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爱你(1 / 1)

男人唇角那抹温柔的弧度,在跳动的火光中绽放出近乎妖异的绚烂。他无视了贪婪火舌沿着裤脚向上蔓延,舔舐着昂贵的西装面料,任由灼热穿透肌肤,脸上竟浮动着一种殉道者般的、令人心悸的满足。

仿佛这焚身的烈焰,是他献给她的、最盛大也最绝望的祭礼。

可惜,此刻的韩静姝,意识早已被浓烟与剧痛撕扯得支离破碎。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像吸入滚烫的玻璃渣,灼烧着脆弱的喉管和肺叶。

她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那片吞噬一切的猩红,根本无力捕捉男人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决绝。

“哐啷…哐啷…”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穿透火焰的咆哮,微弱地钻入她混沌的耳膜。

这声音……竟诡异地勾起一段被刻意遗忘的晦暗记忆——不是现在,是更早之前。

那个阴雨连绵的傍晚,当她决绝地宣布要与李若杰的订婚时,那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唐钟钰,也曾被绝望逼至悬崖边缘。

他猩红着双眼,用冰冷的铁链将她锁在铺满天鹅绒的卧室里。那时的铁环,也曾这般冰冷地磨蹭着她的腕骨与脚踝,留下刺目的红痕。

而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咒骂,换来的却是他更加疯狂的回应——他用拳头狠狠砸向坚硬的墙壁,指骨碎裂,鲜血淋漓,如同自残的困兽,一遍遍嘶吼:“别走!珠珠!别去!求你!”

那癫狂的痛苦,与此刻火海中的温柔,竟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都烙印着“唐钟钰”这个复杂到令人窒息的名字。

“我爱你,唐钟钰。”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烬与血污,蜿蜒而下,韩静姝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嘶哑地挤出这句迟来的告白。在这生命的终局,在这炼狱的入口,她只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与这个用生命爱她的男人,进行一次灵魂赤裸的对话。

哪怕这告白,被火焰炙烤得如此微弱。“我爱你……”她固执地重复,像濒死的天鹅最后的哀鸣。“我爱你……”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被火焰吞噬。

滔天的火海已彻底封锁了所有退路。唐钟钰清晰地感知到皮肤在高温下发出焦糊的滋滋声,浓烟呛得他视野发黑,但他深邃的目光,却穿透烈焰,牢牢锁在女人身上,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释然。

“珠珠……”他的声音在火焰的咆哮中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笑意,“我多希望……这是真的啊。”火焰已经攀上他的后背,他却恍若未觉,“我是真的……爱你。爱到骨血里,爱到……愿意把这条命,都当成献给你的祭品。”

他顿了顿,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打扰你了……”火焰舔舐着他的侧脸,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他却露出一个近乎解脱的微笑。

“去吧……去取你想要的无拘无束的天空吧……自由地飞……”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断续,带着浓重的喘息,“如果你……还愿意……唐氏……我名下所有的一切……都任你……那是你应得的……”

他艰难地向前挪动了一步,将最后的力量凝聚在双臂,“只有一点……珠珠……”他凝视着她模糊的身影,眼神温柔得能溺毙星辰,“别为我哭泣……一滴泪都别流……也别……忘了我……永远……记得……有个叫唐钟钰的疯子……爱过你……”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骤然袭来!韩静姝只觉得身体一轻,如同断线的风筝,被一股决绝的力道猛地抛出了仓库那扇已然扭曲变形的门框!

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灼痛的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她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浑身剧痛,却挣扎着抬起头。

最后的视线里,是唐钟钰那张被烈焰映照得异常清晰的脸庞——刀削般的轮廓,深邃的眉眼,唇边那抹未散的、温柔到极致的弧度。然后,视线便被彻底隔绝!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被狂舞的火焰猛地吞噬、变形、熔化!

视野所及,只剩下那片冲天而起、张牙舞爪的金红火墙,无情地吞噬了那个刚刚将她推出地狱的男人!

“唐——钟——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撕裂了雨夜的空气。过量的汽油蒸汽和浓烟早已麻痹了她的神经,身体像散了架的破布娃娃,根本无法站立。

大脑里一片混沌的嗡鸣,各种尖锐的噪音、灼热的痛楚、濒死的窒息感疯狂搅动。

“是真的……是真的……”她眼神涣散,状若疯魔,双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泥地里,指甲崩裂,鲜血混着泥浆,嘴里却执拗地重复着,“我爱你啊!唐钟钰!我爱你!你听见没有!我爱你——!”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暴烈力量瞬间灌注四肢百骸!她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支离弦的箭,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不管不顾地直直冲向那堵隔绝生死的火墙!她要冲进去!把他拖出来!或者……一起烧成灰烬!

“夫人!不可!”一声惊雷般的暴喝!就在她即将撞入那毁灭性高温的瞬间,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是唐钟钰那个忠心耿耿、总是沉默如影的黑衣心腹——常鼎!他带着几个手下,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放开我!他还在里面!放开!”韩静姝如同被激怒的母兽,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拼命挣扎、撕打、踢踹!泪水、汗水、血水、泥水糊满了她狰狞的脸庞。

那头曾经引以为傲、如瀑般柔亮的秀发,此刻焦糊卷曲,狼狈不堪地贴在头皮和烧得斑驳的颈侧。裸露在破碎衣物外的肌肤,遍布着骇人的水泡和焦黑灼痕,如同被地狱之火烙印。

那堵隔绝一切的火墙,如同冷酷无情的命运之神,对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挣扎置若罔闻。它只是沉默地、炽烈地燃烧着,狂暴地吞噬着仓库内的一切,连同那个男人存在的最后痕迹,冷漠地摧毁了女人赖以维系的整个世界。

“韩静姝!你他妈给老子冷静点!”常鼎死死钳制住她,双目赤红,对着她失控的侧脸咆哮,声音因愤怒和悲痛而扭曲,“都他妈到这份上了!你还要装疯卖傻吗?!主子……主子他已经没有第二条命能再冲进去救你一次了!你明不明白!”他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韩静姝混乱的意识。

“他没死!他不可能死!去找他!快去啊!”女人身上的火星仍在噼啪作响,散发着皮肉焦糊的气味。

旁边另一个灰衣手下——唐钟钰的贴身助理林深,正手忙脚乱地用灭火器对着她喷洒,白色的粉末瞬间覆盖了她狼狈的身体,呛得她又是一阵猛咳。

一直沉默地站在另一侧,同样被绝望和愤怒笼罩、几乎也要冲向火场的灰衣男子林深,此刻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奇异力量:“夫人……”他凝视着韩静姝布满血丝、疯狂绝望的眼睛,“主子若是……若是听到您现在这样……怕是……又要伤心了……”

“伤心”二字,如同一道微弱却精准的电流,瞬间击中了韩静姝濒临崩溃的神经核心!

过往的记忆碎片,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地倒灌进她混乱的脑海——

那个在深夜的书房里,独自一人对着窗外无边夜色,肩膀无声耸动、压抑着巨大悲恸的背影……

那个因为她一句无心夸赞而雀跃得像个孩子,眼底瞬间亮起星辰的男人……

那个被她冷言讥讽后,默默咽下所有苦涩,转身却为她挡下商场明枪暗箭的傻瓜……

那个被她喜怒哀乐轻易牵动所有情绪,爱得卑微又炽烈的唐钟钰……

画面如此清晰,清晰到让她心脏骤然紧缩,痛得无法呼吸。

疯狂的挣扎,在那一刻,奇迹般地停滞了。

韩静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在狂风中凋零的落叶,但那双被泪水、烟灰和绝望冲刷得通红的眼睛,却渐渐沉淀出一种令人疯狂的火焰,而后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混乱的现场、疾驰而来的消防车、喷洒的水龙、以及周围每一个人的脸。没有李若杰!

那个点燃地狱之火、葬送她一切的男人,那个她曾奉若神明的李若杰,不见了踪影!像一滴水,融入了这混乱的雨夜!

“李若杰……在哪?”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常鼎愣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那杂种被主子用斧子劈伤了肩膀!跑不远!弟兄们一部分在救火,一部分在追!”

韩静姝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缓缓钉在常鼎脸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封锁方圆五公里。所有路口,天上地下,给我堵死。”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要活的。”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找到后,直接关进唐宅的地下室。我……要亲自动手。”

那“亲自动手”四个字,裹挟着滔天的恨意与血腥气,让身经百战的常鼎都忍不住心头一凛。

此刻的韩静姝,仿佛从地狱血池里爬出的复仇女神,周身萦绕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

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高压水龙嘶吼着扑向肆虐的火魔。火势,终于渐渐被压制、熄灭。

当最后一缕黑烟在瓢泼大雨中不甘地消散,当消防员从那片烧得只剩下扭曲骨架的废墟中,小心翼翼地抬出一具焦黑蜷缩、面目全非的躯体时……

一直如同冰雕般伫立在雨中的韩静姝,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倒塌!她猛地扑上去,不顾一切地抱住那具焦炭般的残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足以让天地同悲的恸哭!那哭声穿透冰冷的雨幕,凄厉绝望,蕴含着失去整个世界的崩塌感。

周围的人,包括常鼎和林深,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无人敢上前触碰这极致悲恸的旋涡。

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也在垂泪,大雨倾盆而下,无情地冲刷着满地的狼藉,冲散了刺鼻的汽油味和焦糊味,却冲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这悲伤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倏忽间,紧紧抱着焦尸、哭得几乎窒息的韩静姝,身体猛地一僵,眼前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泥水里,失去了所有知觉。

常鼎看着被紧急抬上救护车的韩静姝,又望了一眼那片焦黑的废墟,狠狠啐了一口,愤愤地低吼道:“假惺惺!早他妈干什么去了!”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林深默默走到他身边,沉重地拍了拍同伴剧烈起伏的肩膀,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哀伤:“常哥……别说了。夫人和主子……好不容易……才要走到一起……眼看一切都……步入正轨……”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喉头的哽咽,“现在……她心里……怕是比我们谁……都要痛……都要……崩溃……”

没人注意到,那个背对着众人、负气站着的黑衣常鼎,在瓢泼大雨的掩护下,飞快地抬起手臂,用力抹了一把脸。雨水混杂着滚烫的液体,顺着刚毅的下颌淌下。他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带着一身煞气,大步流星地冲进雨幕深处——抓捕李若杰去了!那背影,裹挟着不死不休的决绝。

————

洁白,刺目的洁白。消毒水冰冷而尖锐的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像无数根细针,刺穿着昏沉的意识。

病床上,一个被层层白色纱布包裹得如同木乃伊的身影,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剧烈地喘息起来,仿佛刚从溺毙的深海中挣扎而出。

噩梦的余烬还在视网膜上燃烧——冲天的火光、男人温柔又绝望的笑容、锁链的冰冷、汽油的刺鼻……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呃……嗬……”韩静姝猛地睁开眼,瞳孔因惊悸而放大,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处不在的灼痛。

“夫人!您醒了!”守在一旁的林深立刻上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医生迅速过来检查,为了安抚她濒临崩溃的情绪,不得不再次通过静脉注射了一些镇定的药物。

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稍稍压制了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楚和惊惶。

“夫人,万幸……您身上的烧伤虽然面积不小,但深度尚可,现代医学美容技术发达,配合最好的药物和护理,假以时日,修复到接近原来的状态是很有希望的……”主治医生尽量用平稳乐观的语气宽慰着。

“唐钟钰呢?”韩静姝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直接截断了医生的话。她的目光越过医生,死死钉在林深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灰烬,一种令人心寒的、彻底绝望的平静。

林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入棺了。”

“葬了?”韩静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问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但那深潭般的眼底,却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荒芜。

“没。”林深连忙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还在欲静园……停灵。您昏迷了整整三日……主子他……一直在等您醒来……现在您醒了……主子……想必……也能安心了……”他说得极其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

“欲静……”韩静姝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空洞的眼神似乎穿透了病房洁白的墙壁,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曾经……我只当是他取个‘静以修身’的意思……图个清净……”

她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自嘲与悲凉,“如今想来……‘静’字何解?饶是我……扰了他一世清静……乱了他满盘心湖……却还迟钝愚蠢……懵然不知……到死……才懂……”

她忽然掀开身上洁白的薄被,作势就要下床。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她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体晃了晃。

“夫人!使不得!”林深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您伤势太重!现在万万不能移动!常鼎已经在那边……盯着李若杰了……您先安心养伤……”

“养伤?”韩静姝猛地抬眼,那死寂的眼底骤然迸射出两道淬毒的寒芒,冰冷刺骨,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不过是几处烧伤!又没死透!”

她甩开林深搀扶的手,尽管动作因疼痛而僵硬变形,但那挺直的脊背和周身萦绕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戾气,却让人不寒而栗。“取我的衣服来。现在。”命令,不容置疑。

林深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从地狱归来、脱胎换骨般的夫人,看着她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恨火,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那个天真娇憨、被保护得很好的韩家大小姐,已经和唐钟钰一起,永远葬身在那片火海了。活下来的,是浴火重生的……复仇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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