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3日英仙座流星雨观测点
陈甜的呼吸第一次停滞时，天幕上正好划过一颗火流星。
她的肋间肌像被无形的冰川冻结，肺部成了两个坍缩的星体。胰岛素泵在黑暗中疯狂闪烁，警报声淹没在周围天文爱好者们的欢呼里。欧阳远正背对着她调试相机，镜头对准天鹅座方向——那里刚有一颗新星爆发。
“......远......“
她的声带只挤出一个气音，像超新星残骸发出的最后射电脉冲。手指痉挛着抓住轮椅扶手，指甲在金属上刮出五道苍白的轨迹。视网膜边缘开始出现黑斑，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中的冷暗物质。
流星雨达到极大值，上百道银光刺破天穹。
▌第一场景：急诊复苏室（8月14日 3:17AM）
呼吸机管道在陈甜脸上盘结成藤蔓状的星云。欧阳远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意识到那些波形和射电望远镜接收到的脉冲星信号惊人地相似——每次心跳都是中子星的一次自转，每次呼吸都是磁层的周期性辐射。
“膈肌功能剩余38%。“医生敲着肺功能报告，“需要提前考虑无创呼吸机...“
陈甜突然抬起右手，在虚空中画了个螺旋。欧阳远下意识抓住她手腕，发现她指尖正沿着他掌心的生命线游走，像探测器扫描行星表面。
“仙女座M31...“她气管插管的缝隙里漏出气声，“...300万年后才会与银河系相撞...“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声，与天文台原子钟的秒针完全同步。
▌第二场景：康复中心天台（8月20日黄昏）
欧阳远把新改装的眼动仪戴在陈甜头上。金属支架在她太阳穴压出淡红印记，像某种外星文明留下的图腾。
“用眼球控制光标。“他调整着反射镜角度，“就像用赤道仪追踪星体。“
陈甜转动眼球，屏幕上的天文软件随之滑动。当她凝视天鹅座时，程序突然弹出警报——正是三个月前她呼吸衰竭那晚爆发的新星坐标。
“你输入了我的病历数据？“她声音因呼吸面罩显得沉闷。
欧阳远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投影仪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正在吞噬恒星的超大质量黑洞。屏幕上的算法模型显示：下一次严重呼吸衰竭——2016年4月9日±3天。
陈甜突然剧烈咳嗽，面罩内壁瞬间凝结满水雾。她扯下眼动仪，金属支架在颈侧划出血线。
“你连我的死亡都要做成预测模型？“
▌第三场景：长江大桥下的暗夜（8月21日 1:44AM）
轮椅轮胎碾过潮湿的沥青，陈甜偷溜出康复中心已经两小时。桥墩上贴着1999年特大洪水的痕迹标记，最高那处刚好与她视线平齐。
胰岛素泵电量只剩15%，她摸出糖罐摇了摇——还剩9颗。
桥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欧阳远抱着改装过的天文设备出现，镜片上还沾着实验室的液氮白霜。他在她轮椅前蹲下，呼吸间带着咖啡因和金属氧化的味道。
“船尾座脉冲星在1.6万光年外。“他打开平板，显示着神经电信号模拟图，“我们看到的闪烁，其实是宋朝发出的光。“
陈甜望向江面，航标灯在水波里碎成星子。她的右脚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左腿肌肉正像退潮般消逝。
“知道吗？“她突然指向自己的喉咙，“这里...现在能尝到血的味道了。“
欧阳远猛地抱住她，天文设备的棱角硌得她生疼。远处货轮鸣笛，声波在江面震荡出细小的波纹，像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二维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