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云苓睁开眼,猝不及防被人推倒在地。
她看见表妹陈雨汐站在三步开外,双手抱胸,挑衅的看着她,显然刚才推人的就是她。
不待她反应,耳边就被塞入声音。
“云苓,别再耍小性子了!”
桑云苓看着父亲陈建东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街道办的通知下来了,去怪石沟大队,收拾收拾东西,随时走。”
见她不语,语气带上了施舍般的耐心:“你阿公是资本家,你妈是资本家的小姐,你在城里就是挨批斗的命!”
“你也别怪街道办的决定。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改造思想、重新做人的大好机会!
爸爸都是为了你好,磨练磨练你这骄纵的性子!”他语气恳切,却丝毫没有要把她扶起来的意思。
一旁的桑云苓的母亲,桑白薇嘴角蠕动,刚要说话。
陈建东话锋一转:“你也不想你妈去山沟沟里受苦吧?”
桑白薇闻言,随即低下了头,无助地绞着衣角。
陈雨汐掐着嗓音,阴阳怪气,“表姐,姑姑接到通知,昨晚可是哭了半宿,眼睛都还肿着呢。
她也舍不得你走呀,这也是没办法,人家下了命令的。
我也很舍不得你的。”
陈雨汐说完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可桑云苓看到她目光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小指粗的羊脂白玉镯,是阿婆咽气之前,用尽全力套上来的。
阿婆……
桑云苓突然回神,身下冰冷,头疼欲裂。前世的记忆刺入脑海,痛苦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最敬重的阿公,也是最疼爱她的阿公桑怀儒,被她的渣爹陈建东举报,“资本家”的帽子死死扣下。
那个白手起家,在沪市首屈一指的实业家“桑田粮行”创始人,那个在抗战时匿名捐出半仓库粮食的老人,没能扛过这场风暴。
“桑田粮行”被强行接管,工厂机器被砸毁,仓库粮食被搬空,毕生心血毁于一旦。阿公急火攻心,加上连日批斗,半年前撒手人寰。
阿婆叶佩兰,经受不住巨大的打击,不久撒手人寰.
而她自己,被扣上“资本家臭大小姐”的帽子,被迫下乡。在表妹陈雨汐的安排下,受尽欺辱。
而这个“贴心”表妹陈雨汐,不仅是陈建东这个渣爹的私生女,竟是个穿越者。
她不仅利用前世自己的骄纵愚蠢,让她嫁给了大队书记的流氓儿子,还设计在原主下放的第三个月,将她“抓奸在床”,转而逼她嫁给了那个酗酒家暴的老光棍。
更是亲手将她推进了汹涌的河水中。
现在,她重生了。
她本该震惊、激动、狂喜。毕竟上一秒她还在刺骨的河水中生死挣扎,却突然重获新生。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却选了糟糕的时间点。
她挣扎着坐起身,视线扫过这座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家——
曾经摆满了古董家具的客厅空荡荡的,珍贵的名画、笨重的鎏金座钟、连通往二楼的地毯统统都不见了踪影。
甚至于雕花扶手也被砸断一角,露出里面的木茬
未经打理的洋楼,失去生机,阴冷的气息在此刻像幽灵似的缠绕着。
桑家已经倒了。
阿公阿婆在半年前早已去世。
失去阿公阿婆庇护的她,在这个时候被他们一步步推进了火坑。
重活一次,也好。
至少,那些债,那些恨,她还有机会一一清算。
“呵…”一声嗤笑,从她喉咙里溢出。
现下,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陈雨汐假意劝她,趁她转身时狠推她一把。
陈建东再摆出慈父姿态,逼她交出阿婆的遗物。
而那只羊脂白玉镯,最后会落到陈雨汐手里。
这个穿越女后来无意间知道镯子的秘密,上一世就是靠它激活了空间,卷走桑家所有财物,在港城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她自己,却在怪石沟的山里苦苦挣扎。
她抬眼看向陈雨汐,目光冷得像冰:“刚才是你推我?”
陈雨汐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慌,下意识往陈建东身后躲了躲,声音却带着委屈:“表姐,我、我就是想扶你起来,谁知道你站不稳……”
看着假模假样安慰着桑白薇的陈雨汐,那双原本骄纵的大小姐眼里,此刻淬满了冰,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陈雨汐捂着脸颊,瞪大双眼,不敢动作。这位大小姐怕是又发病了。
她委屈巴巴看向陈建东。陈建东也气得咬牙,桑云苓本就被她阿公阿婆宠的十分骄纵,陈雨汐来了之后更是在家天天闹腾,扇巴掌是常有的事,一点不像个温婉大气的大家闺秀。
“桑云苓!你以为现在还有谁宠着你吗?像你这样的脾气就该去好好磨练!”
“磨炼?”桑云苓不爽,上一世都是因为他们,她经历了怎样非人“磨炼”。
她转了转手腕,眼神锐利,直直射向陈雨汐,仿佛还要来一巴掌。
“雨汐妹妹这么关心我,不如跟我一起去?你可也是我父母疼爱的‘桑家大小姐’。柔柔弱弱的,也需要磨砺一下呢。”
陈雨汐脸上柔弱的表情瞬间伪装不住,手指猛然收紧,指节泛白。她本来就该是这家的大小姐!
她可是穿越女,天选的女主,她可不像是原主,傻傻的还想求得桑白薇这个别人母亲的疼爱。桑云苓也别想跟着去港城继续过着大小姐的日子。
哼,所以她怎么可能去下乡?去受那份罪?她还要留在城里,利用先知囤积物资,等待改革开放的东风呢!
“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陈建东呵斥,对两个女儿他都没什么感情,但是陈雨汐告诉他,她知道桑家古董宝贝藏在哪里。还得靠她再套点桑白薇的话。
“雨汐身体弱,怎么能下乡?她是留下来照顾你妈的!你赶紧收拾,说不准明天街道办主任就亲自送你去车站,别给我惹麻烦!”
他语气急躁,怕夜长梦多,耽误了他搜刮家产的计划。
“还有,你手上那个镯子别忘了取下来交给你妈。下乡的人可不能带这些个招摇。”
仗着这话,陈雨汐扬了扬下巴,毫不掩饰地盯着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