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在黑暗中像只窥视的眼睛。林晚晴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整整四个小时，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割出一道惨白的口子。客厅的挂钟每一次滴答声都像重锤敲在神经上，直到手机震动的瞬间，她才惊觉自己早已浑身僵硬。
抓起手机的手在发抖，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未知。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看看这个，你该知道真相了。”下面附着一个视频文件，大小超过 500MB。
林晚晴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不敢点开。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会彻底摧毁她仅存的防线。可那串匿名号码像带着某种魔力，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她想起三个月前，公司茶水间的保洁阿姨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苏助理”。当时她只当是员工间的八卦，现在想来，那或许是第一个预警信号。
深吸一口气，她点开了视频。
画面有些晃动，像是用针孔摄像头拍摄的。背景是顾言深的办公室，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紫檀木办公桌，墙上挂着的《溪山行旅图》复制品，还有桌角那盆她亲手养死三次的多肉植物。
顾言深背对着镜头坐在真皮座椅上，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性感的锁骨。苏梦璃站在他身后，穿着那件香奈儿米白色套装，正是上周在公司见到的那件。她的手指穿过顾言深的黑发，指尖暧昧地蹭过他的耳垂。
“言深，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跟她摊牌？”苏梦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嗲，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羽毛搔在心上，“每次看到她那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
顾言深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急什么？老爷子的信托基金还有半年才到期，现在离婚太亏了。”
“可我等不了了。”苏梦璃绕到他面前，跨坐在他腿上，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你答应过我的，等拿到顾家的一切，就风风光光娶我。”
屏幕里的顾言深笑了，那笑容和他当年在教堂里说“我愿意”时一模一样，温柔得能溺死人。可林晚晴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冻得血液都快要凝固。
“乖，再忍忍。”他抚摸着苏梦璃的头发，“林晚晴那个蠢女人，到现在还以为我是真心对她。等她签了股权转让书，我会给她一笔钱，足够她下半生衣食无忧。”
苏梦璃突然抓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他们的结婚照。她对着照片里的林晚晴做了个鬼脸，然后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我才不要给她钱，她霸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位置这么多年。”
“别闹。”顾言深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毕竟是爷爷指定的继承人，做得太难看会惹麻烦。”
“继承人？”苏梦璃嗤笑一声，“一个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的废物，凭什么继承顾氏？要我说，当年就该让她跟她那个死鬼老爸一起……”
“闭嘴！”顾言深突然厉声打断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
苏梦璃被他吓了一跳，委屈地瘪起嘴：“我说错了吗？要不是她爸突然车祸去世，顾氏根本轮不到她……”
视频到这里突然中断，画面变成漆黑一片，只剩下几秒钟的电流杂音。
林晚晴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出毫无血色的皮肤和瞪大的瞳孔。胃里翻江倒海，她踉跄着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父亲的车祸……
这个被她刻意尘封了五年的词语，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当年父亲在去签一个重要合同的路上遭遇追尾，货车司机酒驾肇事逃逸，至今没有归案。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场意外，可苏梦璃刚才的话，分明暗示着另有隐情。
难道父亲的死也和他们有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晚晴用力压了下去。不可能，顾言深那时还只是公司的项目总监，父亲对他一向器重，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可……爷爷的死呢？
三年前那个凌晨，爷爷原本只是轻微心绞痛，医生说只要按时服药就无大碍。可那天晚上，顾言深亲手给爷爷喂了药，不到半小时，爷爷就突然呼吸急促，送医后抢救无效。当时她被巨大的悲痛淹没，从未怀疑过顾言深，现在想来，那碗褐色的汤药里，会不会掺了别的东西？
林晚晴扶着冰冷的瓷砖墙站起来，镜子里的女人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如枯草。她看着自己苍白颤抖的嘴唇，突然想起大学毕业典礼那天，苏梦璃抱着她哭：“晚晴，以后我们一定要做彼此孩子的干妈。”
那时她们挤在八人间的宿舍里，分享同一桶泡面，用同一支口红。苏梦璃家境不好，学费都是贷款，林晚晴总是以“帮我带饭”的名义偷偷给她塞钱。她记得苏梦璃第一次穿她送的裙子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晚晴，你真好。”那时的苏梦璃抱着她，声音哽咽，“如果以后我有能力了，一定十倍百倍地还你。”
原来这就是她的报答方式。
林晚晴回到卧室，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视频结束的界面。她点开那个陌生号码的资料，头像是一片纯黑，朋友圈空空如也。是谁发来的？是知道内情的公司老员工？还是同样被顾言深算计过的人？
她尝试回拨过去，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落地窗，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晚晴裹紧被子，却依然觉得冷，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比冬夜的寒风更刺骨。
她想起上周在公司茶水间，苏梦璃戴着一条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项链，笑着说是自己攒钱买的。可那条项链，分明是顾言深上个月在她生日时送的礼物，他说全球限量只有三条。
当时她还傻乎乎地夸苏梦璃眼光好，苏梦璃笑得眉眼弯弯：“晚晴姐要是喜欢，下次我带你去那家店看看。”
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的，全是赤裸裸的炫耀和嘲讽。
还有上个月的团建活动，顾言深突然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包了一艘游艇出海。那天苏梦璃穿着比基尼，在甲板上和顾言深谈笑风生，有好几次故意撞进他怀里。林晚晴当时只觉得不舒服，却被顾言深一句“你想多了，她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堵了回去。
原来不是她想多了，是她太蠢了。
林晚晴蜷缩在床上，任由冰冷的泪水浸湿枕巾。她想起刚结婚时，顾言深每天早上都会给她煮一杯蜂蜜水，说她体寒需要调理。可自从苏梦璃进公司后，那杯蜂蜜水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苏梦璃每天“顺路”带来的早餐，里面总有一份她“特意”为林晚晴准备的燕麦粥。
那些燕麦粥，她几乎每天都吃。
林晚晴猛地坐起来，打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苏梦璃送的那盒“维生素”。她抓起药盒，借着手机光仔细看说明书，英文下面有一行极小的中文标注：“孕妇禁用，可能导致胎儿畸形。”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怀孕，如果不是这盒药还没吃完，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真相。
他们不仅要夺走她的丈夫，她的公司，还要断绝她做母亲的可能。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雨点拍打窗户，发出骇人的声响。林晚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卧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疯狂。
她想起三年前爷爷的葬礼上，苏梦璃穿着黑色连衣裙，跪在灵前哭得比她还伤心。“爷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晚晴的。”那时的她还感动得握住苏梦璃的手，觉得有这样的朋友是一生的幸运。
多么可笑。
林晚晴擦干眼泪，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她不能就这么垮掉，爷爷的心血不能落入豺狼之手，父亲的死因需要查明，这个孩子……她低头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她在这场浩劫中唯一的希望。
她必须保护好这个孩子，保护好顾氏，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晚晴终于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爷爷坐在老宅院的葡萄架下，手里摇着蒲扇，笑着对她说：“晚晴，女孩子要学会自己撑伞，才不会被雨淋湿。”
早上七点，生物钟准时唤醒了林晚晴。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用遮瑕膏仔细掩盖住眼下的青黑，涂上豆沙色口红，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走进衣帽间，她选了一件烟灰色西装套裙，是爷爷生前最喜欢看她穿的款式。“职场上的晚晴最有灵气。”爷爷总是这样说。
她从首饰盒里拿出那枚爷爷送的翡翠胸针，别在西装领口。冰凉的玉石贴着皮肤，仿佛能给她带来力量。
下楼时，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林晚晴喝了半碗白粥，胃里依然隐隐作痛。她拿出手机，给陈墨发了条微信：“上午有空吗？想找你聊聊。”
陈墨是她的大学学长，现在是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当年她和顾言深的婚前协议就是他帮忙拟定的，他一直不怎么待见顾言深，总说那个男人“眼神太深，靠不住”。
很快，陈墨回复：“九点到律所等你。”
林晚晴放下手机，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阿姨看着她：“少奶奶，今天不去公司吗？顾先生说让您在家休息。”
“去。”林晚晴的声音平静无波，“而且以后不要叫我少奶奶，叫我林总监。”
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的，林总监。”
林晚晴走出别墅，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口，她坐进后座，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领口的翡翠胸针。
顾氏大厦很快出现在视野里，这座由她父亲亲自设计的建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林晚晴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刚走进大堂，就看到苏梦璃从电梯里出来。她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杯星巴克，看到林晚晴时，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过来。
“晚晴姐，你今天怎么来上班了？言深哥说让你在家休息的。”苏梦璃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香气扑面而来，是和顾言深身上同一款的古龙水。
林晚晴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有点工作要处理。”
“什么工作呀？交给我就行啦。”苏梦璃笑得天真烂漫，“言深哥特意交代过，不让你累着。”
她说话时，林晚晴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的项链上。铂金链条上挂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那是顾言深去年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回来后对她说：“太张扬了，不适合你，先收起来。”
原来不是不适合，只是不适合给她。
林晚晴看着苏梦璃那张年轻姣好的脸，突然想起视频里她对着结婚照做鬼脸的样子。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不用了，”林晚晴的声音冷了几分，“是爷爷以前交代的一个项目，别人处理我不放心。”
提到爷爷，苏梦璃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爷爷真是疼你。对了晚晴姐，你看我这条项链好看吗？是我男朋友送的。”她故意挺了挺胸，让钻石更显眼。
“男朋友？”林晚晴挑眉，“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不带给我看看？”
苏梦璃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就……就是普通朋友，还没确定关系呢。”
“是吗？”林晚晴微微一笑，笑容却没达眼底，“那真是可惜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还以为是订婚信物呢。”
苏梦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顶层，林晚晴率先走出去。她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曾经是父亲的办公室，后来爷爷特意留给了她。可自从顾言深掌权后，这里就很少有人来了。
林晚晴推开办公室的门，灰尘在阳光里飞舞。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这里曾是她的梦想起点，也是她父亲一生的心血。
她不会让这里落入外人之手。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墨发来的微信：“我查到一些东西，关于顾言深最近的资金流动，有点不对劲。”
林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回复：“我马上到。”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撞见苏梦璃。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苍白，眼神躲闪。
“晚晴姐，这是需要你签字的报销单。”苏梦璃把文件递过来，指尖微微颤抖。
林晚晴接过文件，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一张发票上——昨晚十一点半，某五星级酒店的套房消费记录，付款人是顾言深。
她想起昨晚顾言深说去见客户，想起他在电话里说“等会儿过去找你”，想起苏梦璃今天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
林晚晴抬起头，看着苏梦璃，突然笑了。那笑容平静而冰冷，像冬日结冰的湖面。
“苏助理，”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安静的走廊，“昨晚的客户，是你吧？”
苏梦璃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照片滑到林晚晴脚边，是苏梦璃和顾言深在酒店泳池边的合影，背景里的时钟显示，正是昨晚十二点。
林晚晴弯腰捡起照片，照片上的苏梦璃穿着比基尼，依偎在顾言深怀里，笑得灿烂。而顾言深的手，正放在她的小腹上。
林晚晴的目光骤然变冷，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苏梦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