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水那个水嘛。”我含糊道。
我仔细回忆，似乎是一条树枝旁边站着扭曲的两条蚯蚓。我不会写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他看起来很高兴，一直说要报答我。
“这几个月来，我每天都来这里，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他红着脸，不太自在地说：“那天他们说湖里有水鬼，我本来就有些晕船，经他们一吓，这才掉进了水里。”
我有些汗颜，挥挥手道：“不必，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听到我这么说，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救命之恩大于天！”
我头疼不已，一来我还不习惯同人说这么多话，二来我是实在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还听说，你为了救我还受伤了。”
程砚面上流露出内疚之色：“那人是我朋友，他以为你是刺客，想要伤我，所以才……”
“他自那天以后就消失了，不然我一定劝他来同你道歉。”
我挥了挥手：“不必。”
“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什么未了之愿望？我都能替你实现！”
“我没有愿望。”
“怎么可能？”
他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人吃五谷杂粮，只要是人都有愿望！”
“真的没有。”
“你再想想！”
“好吧……”
我垂首闭目，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开口：“我的愿望就是——你不要跟我说话。”
人类都这么闹腾吗？
于是我趁他不注意一头扎进湖里，任凭他如何呼喊都不再出来，潜到湖对面，又悄悄爬上岸，躲在树上看着他大呼小叫气急跺脚的样子。
“我明天还会再来的！”
哦，明天我才不出来。
第二天他果真来了，背着一个大包袱。
他喊着我的名字，我躲在树上闭目养神。
“恩人！”
“小水！”
“你再不出来，我就跳进湖里！”他大声嚷嚷着。
我坐在树干上，慢悠悠的荡着腿，抓起一颗野果啃了起来。
谁知他将包袱潇洒一扔，便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水里。激起一朵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我不会水！”
我才不管，上回救他，我们已经两清了。
我换了个姿势靠躺在树枝上，这时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青紫色的闪电，紧接着又响起一个闷雷，我一惊，从树上跳下来。
咬牙道：“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再救你一次。”
程砚被我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快断气的样子。他面色灰白，双目紧闭。
我有些慌乱，拍了拍他的脸：“你可别装死。”
将脸贴近他的胸脯，还有微弱的心跳。
又用力地扇了他几个耳光，欲哭无泪道：“你可千万别死啊。”
他这才顶着红肿的脸悠悠醒来，看见是我他先是眼睛一亮，然后腾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献宝似的解开那只沉甸甸的包袱，花花绿绿的物什倒了一地，如数珍宝地一件件拿出来，细细介绍。
我从来没见过这些玩意，不由得有些好奇，拿起来把玩。
“昨日我听说，你一直在这里生活，便想着找些新鲜的玩意，你或许会喜欢。”
想起刚才我差点眼睁睁看着他淹死，我不由得愧疚起来。
“多谢。”
他爽朗地嘿嘿一笑：“我得感谢你救我呢。”
想起他刚刚的举动，我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要是你再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不会再救你。”
“是是是，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无父无母，无姐妹兄弟，或许也是渴望有人与我来往。
历经百年孤独，修成人型以后，我一直在渴望这些东西。于是在此之后他再来找我，我也都默许了。
03.
自从有了他这个朋友，我连出去的时间都少了，就连在汤婆婆家小住也顺理成章地变成常住。
程砚最近迷上了扎草蜢，这是汤婆婆教给我们的，他没有什么天份，可是却乐在其中。
“给！送给你！”他举着手中那只歪歪扭扭不像样的东西。
“嗯嗯……还……挺漂亮的。”我敷衍道。
“真的吗？我就知道我有进步！”程砚听了我的话更加高兴。“你等着，我一定要扎一只最漂亮的送给你，我……”他正笑着，扭身发现脚下有一道高大的影子。
察觉到不对，我也抬头，那人长得很高大，至少我在这个村子里没见过这样威猛的人。
“是你？”我脸色一沉。
“你眼睛可真尖啊。”程砚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乖乖站到我身旁，悄声说。
“呵，我不仅眼睛尖，我还记仇呢！”我把手里的果子往地上重重一砸，汁水四溅。
那人无视我充满刀子的眼神，伸手一挥道：“请吧。”
我拦在程砚面前，眼睛狠狠一瞪：“你凭什么让他走？”
“小水……”程砚拉着我的衣袖，小声轻唤。“我该回家了……”
“汤婆婆今天晚上做醋鱼呢，你不是最喜欢醋鱼了吗？”
“程子间！”那人朝着我们喊道：“还不过来？”
“是……”程砚抛给我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吧。”
“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教他？”我不服气道。
“我？”那人终于舍得递给我一个眼神。
“程子间，你告诉这位……朋友，我是谁？”
“他，他是我爹！”对上男人包含怒意的眼神，程砚的脖子缩了缩。
留我一人原地石化。
04.
程砚很久不再来找我，我心中也有些烦闷起来，毕竟许多事，一个人干也没意思。
这天他终于骑着他的小驴出现。
“你爹怎么那么年轻？”这是我憋了许久都想知道的事情。二人看着年纪十分相似。
“我……”
程砚叹了口气：“我是他捡来的。不过对外说我是亲生的。”
“今夜有一年一度的盛会，难得热闹，你要不要去瞧瞧？”
我心里也是有些好奇的，于是答应下来。
不过很快，我就后悔了。
“程砚。”
我满脸幽怨地盯着他，咬牙切齿悄声道：“你怎么不说你爹也来？”
谁好人出门带爹啊？？？？
对于这个刺伤我的人类，我总是抱有一百分的敌意。
程砚心虚地看我一眼：“我原本想偷偷出来的，被我爹发现了，他硬要跟着一起来，我也没办法。”
“在下程尉时。”那人突然开口，朝我恭敬行礼。
呵，现在倒是换了个样子。
他长得倒是不赖，居然有人类的头发可以如此乌黑油亮，他的发髻梳的整齐，白玉束冠。
我暗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由于长时间泡水，发尾都有些发黄枯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