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甘愿赴死(1 / 1)

朝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像暴雨来临前沉甸甸的云。

尤杉揣着刚从帝辛寝宫偷来的玉笄,指尖被那枚温润的白玉硌得生疼——这是她母亲唯一的念想,当年被帝辛硬抢了去,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帝辛正在前殿与大臣们议事,青铜编钟的声响隔着宫墙传来,沉闷得像丧钟。

尤杉贴着回廊的阴影往西北角挪,靴底碾过地上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不敢回头,方才潜入寝宫时,案上摊着的战报还未收起,西岐大军距朝歌只剩百里的字样刺得她眼睛发疼。

转过角楼,那座即将竣工的摘星楼突兀地撞进眼帘。

巨大的木架在夕阳下投出狰狞的影子,工匠们还在连夜赶工,夯土的号子声里带着濒死的绝望。尤杉攥紧了玉笄,指节泛白——这座耗尽民脂民膏的高楼,何尝不是朝歌的坟墓?

等西岐的兵戈撞开城门,她这样曾侍奉过暴君的女子,只会被百姓当作妖孽撕碎,谁会听她诉说那些身不由己的苦衷?

狗洞就在眼前,是她和妲改从前偷偷传递消息的地方,边缘还残留着上次逃跑时蹭掉的墙灰。尤杉深吸一口气,正欲弯腰,心口却猛地一抽。

妲改还在宫里。

那个总是笑着说有我在的女子,此刻正被锁在不见天日的囚室里。尤杉想起妲改塞给她玉佩时的眼神,想起她冲向龙德殿时决绝的背影,膝盖像被钉在了地上。

她不能就这么走。

尤杉折身往深宫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更急。

路过药库时,她撬开窗门,摸走了一包迷迭香制成的迷药,这是她之前为了避开侍寝偷偷备下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关押妲改的偏宫里看守比想象中严密,两名侍卫挎着青铜剑,在廊下来回踱步。尤杉理了理衣襟,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两位大哥辛苦,我是来看望妲改妹妹的,还请行个方便。”

侍卫上下打量着她,其中一人皱眉道:“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就看一眼,”尤杉从袖中摸出一小袋碎银递过去,声音放软:“我们姐妹一场,她如今落难,我总得送件寒衣。这点心意,大哥们买壶酒暖暖身子。”

碎银在阳光下闪着光,侍卫的眼神松动了些。尤杉趁机将早已备好的热茶递过去:“天凉,先喝口茶暖暖吧。”

茶碗刚碰到侍卫的嘴唇,宫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妲改站在门内,头发随意挽着,脸上却没有半分憔悴,唯有眼底的红丝泄露了她的不眠。

“让她进来。”妲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们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接过茶碗退到了远处。尤杉快步走进囚室,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妲改,我带了迷药,等会儿我喊你,你就跟我走,我们从狗洞逃出去,西岐的人应该快到了……”

“我不走。”妲改打断她,转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摘星楼。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脸上,竟有种诡异的平静。

尤杉愣住了:“你说什么?”

妲改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姬考死了,我在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可你的命是命啊!”尤杉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腕骨上凸起的筋络:“留得青山在,总有报仇的机会!”

“报仇?”妲改猛地甩开她的手,眼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怎么报?像姜玦那样还是像你这样东躲西藏?”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是苏氏之女,当年帝辛灭了我的部落,杀了我全族,我忍了这么多年,装疯卖傻,曲意逢迎,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尤杉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妲改偶尔会对着西北方发呆,想起她脚脖处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有幸逃脱留下的痕迹。

妲改的声音软了些,带着一丝哽咽:“他说等西岐破了朝歌,就带我回部落的故土,去看看那里的春天。可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从枕下摸出一枚磨尖了的骨簪,簪头闪着冷光:“我不能走。帝辛把我关在这里,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却不知道,这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尤杉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想……”

“杀了他。”妲改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知道他每晚都会去摘星楼看夜景,那里守卫虽多,却有一处死角。我已经摸清楚了他的作息,只要给他递上一杯酒的机会……”

“你疯了!”尤杉失声喊道:“那是摘星楼,守卫重重,你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近不了身,就等。”妲改将骨簪藏回袖中,眼神锐利如刀:“他生性多疑,如今西岐兵临城下,他必定心神不宁。我可以潜伏在这里,假装顺从,等他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哪怕只有一瞬,我也要刺穿他的喉咙。”

她握住尤杉的手,掌心冰凉却异常坚定:“尤杉,你不一样,你没有血海深仇,你该走。带着我的那一份,去看看渭水的春汛,去看看没有战火的地方。”

尤杉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忽然想起姜玦说的话——“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她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尤杉最后看了妲改一眼,将那包迷药塞到她手中:“用不上最好,但若有万一……”

妲改没有接,只是推了推她的后背:“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尤杉踉跄着跑出宫外,回头时,看见妲改还站在窗前,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侍卫们还在廊下打盹,茶碗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再次来到那处狗洞前,摘星楼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尤杉摸出怀中的玉笄,将它紧紧攥在掌心,像是握住了两份沉甸甸的嘱托。

冷风卷着远处的厮杀声传来,西岐的大军,应该已经到了城外。尤杉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狗洞。身后是即将倾覆的朝歌,身前是未知的前路,而她知道,有些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残阳如血,将朝歌的街巷染得一片凄迷。

尤杉拢了拢身上洗得发白的布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在青石板路上。曾经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都城,如今只剩下风穿过空巷的呜咽。

两侧的店铺门窗紧闭,门板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偶有几片枯叶被风吹得在街角打旋,更添了几分死寂。

她刚从那座囚禁了她快两年的宫墙里逃出来,可眼前的景象,却比宫墙内的压抑更让人心头发沉。

百姓们像是把自己焊在了屋子里,连一丝缝隙都不肯露出来。

尤杉知道,他们中有的是信了西伯侯姬昌的仁名,揣着忐忑又期盼的心,等着一个新的王朝降临,而另一些,则早已拖家带口,逃向了未知的远方,宁愿在颠沛流离中赌一个生机,也不愿留在这座风雨飘摇的都城。

脚下的石子硌得生疼,尤杉低头踢开一块碎砖,正想找个角落歇脚,一声带着稚气的呼喊却突然划破了寂静。

“阿姊!”

那声音有些耳熟,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雀跃。

尤杉猛地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户人家的窗棂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是那个孩子。

尤杉的心头猛地一热。她记得他,是去年撞上姜玦犯事的小男孩,那时候他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男孩显然也认出了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推开窗户就要往下爬,嘴里还不忘回头朝屋里喊:“娘亲!是阿姊!去年救过我的那个阿姊!”

尤杉赶紧走过去,抬手按住他:“别爬,危险。”

小男孩乖乖地缩回脚,趴在窗台上,仰着小脸看她,声音清脆:“阿姊,你怎么在这里呀?外面乱哄哄的,你怎么不躲起来?”

“我刚从里面出来。”尤杉指了指宫的方向,见他一脸懵懂,便换了个说法:“我出来看看。”

她顿了顿,问:“你怎么没跑?街上好多人都走了。”

小男孩闻言,用力地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笃定:“不跑!娘亲说,西伯侯是大好人,是明君,他来了肯定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我们等着就好啦。”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我和娘亲都相信西伯侯。”

风从巷口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尤杉望着男孩眼里纯粹的信任,心里那片因逃亡而生的荒芜,仿佛被这小小的光亮照进了一丝暖意。她抬手,轻轻摸了摸男孩的头,声音放柔了些:“嗯,会好的。”

窗内传来妇人温和的声音,大概是在叫男孩回去。小男孩应了一声,又对尤杉挥挥手:“阿姊,你也找个地方躲躲吧,等安定了,我再找你玩!”

“好。”

尤杉点点头,看着他缩回头,窗户又被轻轻合上,恢复了原样。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窗,心里百感交集。这座城或许正在崩塌,但总有人在废墟之上,守着一份希望,等着一个黎明。

尤杉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更深的巷陌走去,脚步似乎比刚才,稳了些许。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街角阴影里钻出来,是个面黄肌瘦的女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惊恐。

她看到尤杉,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像是确认了什么,快步走上前,将一封卷得细细的竹简塞进尤杉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尤杉姑娘,这是……这是太子让我交给您的。”

尤杉的心猛地一跳,指尖触到竹简冰凉的触感,竟有些发颤。她飞快地将竹简攥在手心,警惕地扫视四周,见无人注意,才低声问:“他……”

女奴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太子说,让您今夜亥时,在北门外那棵老槐树下等他。他说……说有要事相商,或许能护您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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