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主子,牢中的那位想见你。”下人禀报。
“那我们就去见一见这位我曾经的‘闺中好友’周夫人吧。”苏凝觉得今日的太阳格外耀眼,尤其是在去往牢狱的路上,这条,她也曾走过,冷冷清清,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有无尽的懊悔,今天,却能看到正午的阳光,这一缕阳光是希望,是回时的路,也是曾经的自己。
苏凝身披华装,踩着漆黑色的地面,由着前方带路的士兵,逐步走近周家大娘子所在的囚笼,不,不能叫囚笼,虽然这里阴冷无情,但是她的裙摆依旧挺阔,胸口的衣褶还像是刚刚熨烫完成的,低垂的房顶并没有让她压低身段,直挺挺的站在中央,仿佛是在给长辈请安。
苏凝定了定神,轻声张口,“那时的我从没有细想过,我与你素不相识,哪里来的这么多好心人来救我。”苏凝低着头,眼里尽是枉然。“可我实在不解,那时的我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是啊,我当初为了谋求周家的正妻之位,故意激你,让你去找童贵嫔,贵嫔与我早已联合好,她获取她需要的,而我负责将苏家的罪名坐实。我知你单纯可欺,要想父母皆可活,能依靠的只有童贵嫔,贵嫔又因历年家族旧事怨恨你母亲良久,…罢了,这些事你如今都明了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曾后悔。”王芝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正红色霓裳大氅,这是只有正妻可穿着的颜色和样式,抚了抚头上周盛曾送给苏凝却被强行退回的鸳鸯珠钗,炫耀似的抬起高傲的头颅,眼底里依旧是不屑。
苏凝最厌恶的就是这副神情,当初她站着周盛身后时就是这副神情,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尽是嘲讽。苏凝没有说话,抚了抚裙摆上赤金色的花瓣,而这朵花瓣却在王芝芝的眼中支离破碎。这花曾在周盛的书桌旁尽情盛开,从前她还问过,这是什么花,为何一年四季都能不阶段地开放,周盛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还有一次,小厮打理花瓣时不小心让一支正欲开放的花骨朵坠入地面,此后这名小厮却再也见不到了,有人说他回乡了,也有人说他失踪了,一时之间人就彻彻底底地消失了,而这位小厮恰恰也是自己安排在周盛身边试探心意的人,之后,周盛做什么,自己都充耳不闻,不敢想象,一个文绉绉的书生,竟能干出如此残忍的事,王芝芝不敢细想,一身冷汗。
“是啊,我早该想到,封锁严密的苏府,怎么就由得小厮在我耳边回荡出事了,而你怎么可能进出自由。”苏凝在心中反复回想那日发生的一切,处处都是破绽,处处都是陷阱,当初的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盘大棋,自己才是那个局中人。
“可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我身怀六甲即将临产时,夫君却陪在他人身旁,就算所有人不断地暗示,夫君的不忠,我都只能忍气吞声,勉强答应他纳妾的要求,一次次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只有自取其辱,可惜呀,男人的心一旦不在你身上,又何谈天长地久呢。可我怨啊,尤其是每日那一张张与你相似的脸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彻底输了,我费尽心思所求都不如你的一颦一笑来得容易,来得简单。”王芝芝擦了擦眼中充斥的泪水,想将近些年的委屈倾诉而出,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说起,艰难地忍住啜泣的声音。
“我不过是把你押在宫中,你便告诉我这么多的话,我的脑袋真是不够用了呢,芝芝。”苏凝双手扶着额头,一丝秀发飘散在额前,显得是无比的纯洁。“不过幸好,你告诉我这么多,不用我费心费力地把你们都找出来。可惜呀,贵嫔陪着先皇,不然我还能知道更多。”
芝芝不知道现在的苏凝还能做出什么来,惊吓地呼喊,“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你要放我回去,我还是周家的主母。”
“我在深夜的梦中无数次提醒过自己,永远不要相信那些伤痛,这种痛苦只能体会一次,不会再品尝,最终都是败给自己最信任的人,最依赖的人,我让自己记住,最后到了利益面前,所有人都会变为最原始的模样,没有人会站出来替你说话,没有人会替你所想,没有人会认为你无辜,所有人都会认为你罪有应得。”苏凝一口气将自己的痛苦吐露了出来,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忿恨无礼,只是静静的吐露自己的痛苦。
“苏凝,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可曾悔恨。”芝芝抬起头来,问苏凝。
“夫人慎言,我可不是苏凝,我是太子妃!”苏凝咬牙切齿。“你既然如此在乎自己的主母之位,那你就抱着你主母的排位,去问候我的父母吧。不过你也知道,你家主君还陪着那个最是像我的小娘呢,哈哈哈。”苏凝的笑声近乎疯狂。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别忘记,还有贵嫔呢。”芝芝眼色深沉,“还有周盛呢,他不会让你无缘无故的给我戴这么多罪名,我的身后还有母家,还有很多人...”
苏凝回了回嗓子,“让你这样死也太便宜你了,你就在这牢中当你的主母吧,摊上这样的主母,你的夫婿、母家,早已经跟你划清界限了。”
“苏凝...苏凝...”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呼喊回荡在牢中,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