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琴瑟和鸣(1 / 1)

立秋的午后,诗滢轩的蝉鸣渐渐有了倦意。荷池的莲蓬饱满得低垂着头,褐色的莲房里藏着饱满的莲子,像谁把两世的心事都攒成了圆。沐荷坐在窗前翻晒旧乐谱,泛黄的纸页上印着《沐雨荷风》的残章,边角处有云帆用朱砂补的音符,墨迹已洇成淡淡的红,像落在纸上的荷露。

“找到它了!”临风抱着个桐木琴盒从库房出来,琴盒上的铜锁已生了层薄锈,钥匙插进去时发出“咔嗒”轻响,像打开了尘封的时光。他掀开盒盖,一把七弦琴静静躺在锦缎里,琴身的断纹如流水般蜿蜒,琴尾刻着的“和鸣”二字,笔锋里藏着璞玉的风骨,又透着梅龙的洒脱。

“是‘双清琴’。”沐荷认出这是梅龙手札里记载的宝物——传说由云帆的笛骨与梦荷的莲茎合制而成,琴音能通两世,“师太说,当年云帆为梦荷制琴,取了瑶池的梧桐,又采了昆仑的冰丝,琴弦一弹,能让莲池的鱼都跟着跃出水面。”

临风轻轻拨动琴弦,一声清越的音在庭院里荡开,荷池的锦鲤果然齐刷刷探出头,尾鳍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珠落在残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琴音伴奏。他忽然想起璞玉的诗句:“琴瑟和鸣时,鱼龙皆起舞”,原来两世的文字早有呼应。

他们在天井里摆开琴案,案上铺着碧玉当年未织完的荷纹毯,毯角的莲花图案正好对着琴尾的“和鸣”二字。沐荷取出那支云帆的玉笛,笛孔里还藏着去年的荷瓣,干燥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在等弦音唤醒。

“试试《沐雨荷风》?”临风的指尖悬在琴弦上,琴身的断纹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师太说,这琴的第三根弦,是用梦荷的仙丝做的,能弹出瑶池的清韵。”

笛音先起,如荷风拂过水面,带着清晨的凉意;琴音随后而至,似梅枝轻叩窗棂,裹着午后的暖。两音相缠时,荷池的水面忽然泛起涟漪,层层叠叠的水纹里浮出淡淡的影像:云帆坐在瑶池的莲台上抚琴,梦荷站在一旁吹笛,琴音与笛音绕着星河旋转,织出张透明的网,网住了漫天星子。

“是他们的合奏。”沐荷的笛音微微发颤,指尖的汗濡湿了笛孔,“你听,云帆的琴总比梦荷的笛慢半拍,像在故意让着她。”

临风笑着应和,琴弦上的音忽然转了个弯,变得活泼起来。水纹里的影像也随之变换:璞玉在曲院的石桌上弹着阮,碧玉坐在他对面唱着采莲曲,阮音里混着她的笑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白鹭,白鹭的翅膀又撞落了枝头的梅子,滚进他们共饮的茶盏里。

“是璞玉的《荷风曲》。”沐荷认出这调子,与她绣帕上的针脚纹路暗合,“他说这曲子是照着碧玉浣纱的样子写的,每一拍都踩着她捣衣的节奏。”

日头偏西时,风里带来了梅林的凉意。临风换了支曲子,是梅龙为翩翩写的《梅林引》。琴音刚起,院角的梅树忽然轻轻摇晃,新叶间落下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像跟着节奏起舞。沐荷的笛音应和着,忽然发现笛孔里的荷瓣竟渗出露珠,滴落在琴案上,晕开小小的水痕,与琴身的断纹连成一片。

水痕里渐渐浮出梅龙与翩翩的身影:他们在月下的梅林里对坐,梅龙抚琴,翩翩唱和,琴弦断了一根,他便用手指弹拨琴身,她就用发簪敲打着玉钗伴奏,不成调的声响里,却藏着比天籁更动人的温柔。

“原来最好的和鸣,从不是技法完美。”沐荷的声音带着哽咽,笛音却愈发清亮,“是哪怕断了弦,也想陪着对方把曲子唱完。”

暮色四合时,他们点亮了廊下的灯笼。灯光透过纸罩落在琴弦上,泛着温暖的橙光。临风忽然想起什么,从琴盒的夹层里取出张泛黄的乐谱,上面是《沐雨荷风》的完整版,最后几小节的空白处,竟有三行不同的笔迹:云帆的朱砂、璞玉的墨黑、梅龙的赭石,像三双手在时光里共同写完了这支曲。

“是他们在等我们补完最后一个音符。”沐荷指着乐谱末尾的休止符,“这里该有个高音,像荷花开到最盛时的绽放。”

临风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落在琴弦上。琴音陡然拔高,像道金光刺破暮色,荷池的水面瞬间腾起雾气,三对身影在雾中渐渐清晰:云帆的琴、梦荷的笛、璞玉的阮、碧玉的钗、梅龙的指、翩翩的喉,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汇成洪流,冲进沐荷与临风的耳中。

“这是两世的祝福。”云帆的声音从雾里传来,琴身忽然亮起微光,断纹里渗出淡淡的绿,像瑶池的莲汁在流动,“琴瑟和鸣,不止是音和,更是心和。”

梦荷走到沐荷身边,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笛孔上:“你看这笛音,藏着我的仙韵,也藏着你的凡心,就像两世的爱,本是一脉相承。”

璞玉展开新写的诗卷,上面只有一句话:“弦音会断,心意不灭。”碧玉在一旁补充道:“就像这荷纹毯,哪怕织了两世没完成,只要线还在,总能织出圆满。”

梅龙最后抚了抚琴身,琴尾的“和鸣”二字忽然变得鲜红:“当年我为翩翩补这琴时,在里面藏了片枫叶,说‘琴在,我在’。现在,该把它交给你们了。”

他从琴身里取出片干枯的枫叶,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世一音”。沐荷接过枫叶时,忽然觉得琴音与笛音在体内共鸣,像有两股暖流在血脉里交汇,一股带着瑶池的清冽,一股裹着人间的温热。

雾散时,所有的身影都已离去,只有琴身的断纹里还留着淡淡的光。沐荷望着琴弦上跳动的灯影,忽然发现每根弦的震动都与荷池的涟漪、梅林的风声、甚至临风的心跳合拍,像整个诗滢轩都成了他们的共鸣箱。

“该做饭了。”临风收起琴,指尖还留着琴弦的温度,“用荷池的新米,煮你爱吃的莲子粥。”

灶房的炊烟升起时,琴音仿佛还在梁上盘旋。沐荷往粥里撒着桂花,忽然听见临风在天井里哼起《沐雨荷风》的调子,尾音处加了个小小的转音,像他平日里逗她笑时的语气。她笑着探头望去,只见他正对着梅树比划着琴弦,树影在灯笼下摇晃,像在为他伴舞。

晚饭后,他们坐在月下的琴案旁,没有再弹琴,只是握着彼此的手,听着荷池的蛙鸣、梅林的虫唱,还有远处传来的捣衣声。这些细碎的声响混在一起,竟比任何乐曲都动听。

沐荷忽然明白,所谓琴瑟和鸣,从不是要弹出惊天动地的乐章,是云帆为梦荷让的半拍笛音,是璞玉跟着碧玉捣衣节奏变的曲调,是梅龙断了弦也坚持弹完的执着,是寻常日子里,你哼着我熟悉的调子,我跟着你习惯的节奏,把两世的牵挂,都融进了柴米油盐的声响里。

就像此刻,灯影正好,粥香正好,身边人的心跳正好。

这就够了。

廊下的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响声里带着琴音与笛韵,像在为这漫长的和鸣,又添了段温柔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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