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顾意死了。

她女扮男装机关算尽,从翰林院修撰爬到先帝托孤重臣的位置,靠的不仅是才学,还有近乎偏执的谨慎——常年压低的嗓音在喉间留下旧伤,常年束胸从未有一日间断,甚至不惜服食寒药,硬生生断了月信。

可如今,这些苦心经营的伪装,还没等她纵情享受,就随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咳……咳咳。”

灼痛感似乎仍烙在喉咙深处,顾意轻咳几声,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陌生的轻纱帐顶。

她本能摸向腰间,却没有玉带钩,没有贴身短刀,只碰到轻软光滑的绸缎。

下一刻,她蓦地翻坐起身,寒意从脚底直蹿上大脑。

屋角铜镜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眉目与她六七分相似,却是云鬓花颜的女子打扮。

她得有十多年没做过女子打扮了吧?顾意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摊开手。

十指纤纤,白皙的腕子挂着对儿精巧的叮当玉镯,随着动作轻响。

顾意刹那出了身冷汗……不止是打扮的问题,这皮囊不是她的!

她那双执笔杀人的手,握过刀也挽过弓,早生了茧,指节也因常年握笔而微微变形。而眼前这双手,嫩如凝脂,养尊处优得像是从未沾过阳春水。

难道是……戏文里的借尸还魂?

事情太荒唐了。

顾意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弄清到底什么情况。

不待她细思情况,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顾意迅速躺回了床上,闭眼屏息。

“……夫人发了高热,眼下还未醒……”院中,一道模糊的女声响起。

“下去。”

隔着门与回廊,外间声音听不真切。

门轴转动,长靴踏过青砖的声音稳而轻,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神经上。

这脚步声,似乎有些熟悉。

顾意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需要更多信息,贸然“醒来”风险太大。

脚步声停在床前,顾意能感觉到一道阴影笼罩而下,那人的目光如有实质,寸寸滑过她裸露在锦被外的脖颈。

顾意指节在锦被下微蜷,强压下反击的本能。

“还要装到几时?”

这声音……顾意浑身血液刹那冻结。

竟真是楚望钧!

死对头的声音,化成灰她都认得!

顾意倏地睁眼,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寒潭。楚望钧今日未着朝服,一袭玄色窄袖劲装,衬得他整个人越发……讨人厌。

一睁眼就看到讨厌的死对头,晦气。她心道。

四目相对的瞬间,楚望钧的瞳孔却几不可察地一缩。

这眼神……太像那个人了。

像那个被烈火吞噬,再也找不回的人。

“姜云湄,”楚望钧眸光一冷,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腰间剑柄,像是在克制什么,“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看本王?”

姜云湄?!

捕捉到这个名字,顾意心头一震。

——那不是传闻里楚望钧金屋藏娇的金丝雀吗?

她这是借尸还魂到了死对头内宅?

世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偏落到了这疯狗手里?

电光火石之间,顾意迅速收敛好了情绪,抬手捂住太阳穴,声音越发虚浮,“王爷?……我头好痛……这是哪儿?”

她没有原身的记忆,死对头又素来多疑,虽拙劣,也只能咬死失忆了。

楚望钧盯着她,忽而扼住了她的脖颈,“收起你这套拙劣的把戏。”

“咳……”顾意本能地想去扳他手腕,指尖刚触及那绣着金线的宽袍大袖……

“砰!”

她被甩落在地,疼得眼前一黑。

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玄色锦靴,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忍住了起来给楚望钧一耳光的冲动。

冷静。眼下时机不对,不能和这有病的家伙一般见识。

她轻咳着抬头,目光含泪,仍未改口:“王爷……我没有演戏,我真的不记得了……”

楚望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顾意从中察觉到几分危险,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身子。

忽而,剑光一闪,一道冰冷的剑柄挑起了她的下巴。

刹那间,顾意的心跳几乎停滞。

楚望钧今日明显是带着几分杀意来的。

原身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惹了他?

她可不想刚活又死了……

顾意指尖微动,心底默默估算着靠眼下这具身体夺剑反杀的可能……

夺剑的念头刚闪过,楚望钧却毫无预兆地收了剑。他俯身,粗粝的手指一挑,拨开了她颈侧散落的发丝。

一颗淡褐色的小痣,静静地缀在颈侧雪白的肌肤上。

楚望钧的目光死死钉在上面。

那颗痣的位置、大小、模样,竟与那人生前颈侧的那颗分毫不差。

他呼吸微滞,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下那颗痣,力道重得几乎要擦破皮肉。

姜云湄以前有这颗痣吗?他一时竟无法确定。

“王爷!”门外侍卫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探子来报,逆臣残部在青州现身!”

楚望钧像是骤然惊醒。他收回手,直起了身,眼底所有情绪瞬间封藏。

他不再看人一眼,转身,声音冷硬:“不想死,就少耍那些小聪明。”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只留下一句危险的警告,“再让本王看见你用方才那种眼神……”

“本王就剜了它。”

顾意,“……”

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内外。

顾意撑着身子缓缓从地上站起,指尖抚过被生疼的脖颈,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方才的凶险。

楚望钧今日这奇怪的态度,金屋藏娇的传言看来也不可尽信。

她走到铜镜前,盯着镜中那张与自己几乎重叠的脸,只觉得荒谬。

当年她女扮男装入仕,靠着谨慎,从未有人怀疑她的性别,却仍因身形清瘦,五官过妖,没少被人讥讽“不像个爷们儿”,那些轻佻下作的调笑里,不乏将她比作娈童的腌臜话。

后来,一路擢升,那些折辱她的嘴脸,最终都跪在了她的玉笏之下。

可她从未想过,楚望钧那狗东西,居然在内宅养了个与她长得这般相似的姑娘。

顾意冷笑一声。

楚望钧,你可真是……出息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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