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俭朴陈旧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轮滚动,激起尘土飞扬。
马车上坐了三人,两名女子荆钗布裙,一名男子衣衫发白,看着与这路上的贫苦赶路人没有区别。
约莫午时,年长的妇人打开包的严实的手绢,将里面的饼取出一张撕成三份,分别给了年轻的女子和年长的男人,最后那块小的留给自己,慢吞吞吃起来。
“路程还远,咱们这些干粮省着点吃,虽说县令上任沿途可以去驿站休憩补给,可那些当官的眼尖,咱们还是别横生枝节。”妇人说道。
简明月点了点头,对简母道:“母亲说的是,日夜兼程,恐怕还得走两天。”
见简母一脸愁容,简明月宽慰道:“女儿听说扬州泸县是鱼水之乡,物产丰厚,比咱们老家不知要富裕多少,待去了那里,领着俸禄,再置办一些田地产业,日子就能好过了,以后再也不用忍饥挨饿,还能时常开开荤。”
简母听着简明月的话,眉头却未舒展半分,而简父也是神色不安。
简明月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拉过父母的手,贴在自己膝盖上,撑起一个笑容:“我自小有些男像,跟哥哥长得一样,旁人不会看出来的。以后我压着嗓子说话,绝不会露馅。”
没错,此去泸县上任县令的人正是简明月的兄长,简清潭。
简家命运多舛,好不容易靠变卖祖业供出了个读书人,简家儿子不负众望金榜题名,得了进士之命,谁想上任途中突发恶疾一命呜呼。
简家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挣来的改命的机会,让跟简家儿子是龙凤胎的简家女儿简明月冒名顶替哥哥,结果简明月路上日夜恐惧害怕,竟然得了癔症撒手人寰,被穿越而来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博士占了身体。
当今时代女子不可参政,她此程完全是冒着欺君之罪上任,虽然心中亦是慌张惊惧。但看着年过半百,又老年失子的简家父母,又想到回家种地的困苦,只有振奋精神,将简家的天给撑起来。
简父哀呼了口气:“清潭死了的事情千万不能有漏风声,我看今晚歇脚的时候明月就将男装换上,以后以儿子自称,提前习惯做男人。”
“女儿......”简明月脱口而出,立刻改口:“儿子明白,关系全家性命,儿子一定要分小心。”
入夜,简明月同父母找了一处客栈歇脚,三人挤在一间房中,至于赶马的书童便在车上过夜,几人因为舟车劳顿很快就睡了去。
第二天,简明月换上简清潭留下的衣物,再将头发束起,带上濮斤与爹娘继续赶路。
中途简明月下马车在路边摊贩那里买了一些水果,那摊贩一口一个“小郎君”,这也让简明月对自己的扮相有了些信心。
马车又走了一日多,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泸县,到了泸县县衙门口,简家父母先下马车去敲了县衙的大门。
很快一个师爷便走出来,他上下打量了简家父母一番,不耐地挥挥手:“去去去,这都什么时辰了,小事儿明日再说,大事儿等新任县令老爷来了再说。”
简母向前一步:“我们不是来升堂的,我们.......”
话还没说完,师爷就将门重重闭上,之后简家父母再敲便没人开门了。
简明月掀开帘子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愤然,虽说普罗大众无一不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但此乃县衙之地,百姓父母官手下当差的人怎能如此刻薄竟百姓?
她想,她既冒名做了这个泸县的父母官,便不会敷衍塞任,授人以柄,只要她在职一日就要站好每一班岗。
今日,她便先好好矬矬这县衙里当差的人的威风,树立威信,再拨乱反正。
简明月从马车上走下来,书童良金见简明月下来连忙托了她一把,“姑...公子,你先在马车上歇着,我去敲门。”
良金是简清潭留下的书童,对简清潭最是忠心耿耿,简家父母在简清潭过世之后本想叫他自谋生路,但他执意留下,称这些年简家父母待他如亲生儿子,自然要留下报恩。
在简明月的记忆中,良金值得信任,是完完全全的自己人,所以她同父母一样对良金没有隐瞒。
“不必,难道一辈子都藏着躲着吗?”简清秀说罢便朝着大门走过去。
简家父母看她过来,对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新官上任第一个困难竟是被人关出门外。
简明月没作声,直接走过去冲着县衙的门猛猛地敲打了几十下,然后又对着县衙门连踹十几脚。
终于在她的轮番攻势下,门打开了。
刚刚赶人走的师爷探出一个头来,看还是他们,语气不善道:“反了你们了,县令不在家小民称霸王了!这门都踢坏了,该赔五十两!看你们也没钱赔,给十两算了!”
“这钱该赔给谁呢?”简明月笑着问道。
师爷破口大骂:“你这小白脸找事是吧,当然是赔给我们县令老爷了!”
“既然是赔给我,那又何须我再把钱掏出来呢?”简明月笑容敛去,眼神一凛,眉峰微压,“大胆!难不成让县官老子求你你才能开门迎客吗?”
“你?”师爷还不在状态,一时没想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年轻人就是县令老爷。
直到简明月将委任书拍在师爷胸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还不开门迎人。”
师爷将委任书拿在眼前,在看到上面的字的第三行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拿不稳了,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当看到委任书上的盖章时,他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随即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小心翼翼地把委任书还了回去,笑眯眯道:“呦,县老爷。”
他怎么觉得叫眼前这个有点女相的年轻男子“县老爷”这么别扭呢,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不得不谄媚逢迎:“你看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你快请进,我带县老爷和老太爷,老夫人先进去安置。”
眼看天色已晚,而且大家都累了,简明月也没再和师爷死磕,“将后门敞开,让我的书童将马引到后院。”
“好,好。”
接下来,师爷将两扇门大敞开,恭恭敬敬地把简家人迎了进去。由师爷引路,一家人走进了县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