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都的祈愿节向来是极为重视的。这时恰逢夏日之祭,侍奉仙明,祈愿诸事皆宜,余生安好。
不过,对于许念来说,只是多了个能到处顽的借口罢了。在这一日可是热闹的紧,而且还有祈愿庙会。
“林毓!能不能快一点啊!我跟你说今日彼铸坊那里出新的兵器了,你要给我在这儿耽误了,你就给我等着瞧吧!我铁定绕不聊了你!”
许念一只脚站在林毓府上的石凳上,另一只脚则在地上。眉眼间很是不耐烦。不过今日她倒是未曾着女装,从徐煞那里摸了一身黑色素衣穿在身上。头发一扎,做了一番侍卫装扮。
“小念儿,你可曾见过有侍从催公子的?”今日可是祈愿节,是期许愿望的好时景,怎么就让这丫头给自个来了份强盗的架势?
究其原由,终是自己这个如玉公子比不上那些冰冰冷冷的武器啊。想来倒是伤心的很,没有良心的丫头。
“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有必要这么打扮么?整得比我这个姑娘还慢上几分,倒是烦人!”
将脚从凳子上拿下来,整整衣衫就要往外走。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留下了。
“你看你,小念儿,这君子正衣冠嘛,我好好收拾收拾不是出去也给你长脸嘛?”
许念真想上去撕掉这张笑的花一般的脸。给自己长脸?可算了吧。眼前这个,就是不好好整扮整扮也比上别人好的多。长脸的意思换个话,不过是“招蜂引蝶”!
“是是,我家林毓哥哥可是顶顶好看!咱快走罢!”
许念拽着林毓的衣襟就往门口走。府上的丫鬟小厮倒是没有多话的,毕竟这主人家可是吩咐了的,这位是迟早的主子。
到了路上,许念便不再拽着林毓了,一个人快步向前生生怕错过了。看着这周围比集会还要繁盛的光景,林毓不经意地错身抬臂,为许念尽力地清除妨碍。
他也想去像旁的结伴之侣一样牵上美人小手。但是啊,他的结伴之人非比寻常,只好先行满足她的愿望再言说其他。
“你瞧吧,这不是还没开始吗?要说也是的,彼铸坊这兵器竟是挑着今日开卖。莫非是要提价?”
打开折扇,轻轻扇动暑气,感觉有点效果林毓贴心的为许念也扇上几分。
嘟了嘟嘴,许念这时略带了点小女子的娇憨,只是林毓宁可希望没有。因为……
“人家的这个兵器可是讲究的缘分,利刃从不嫌慢。拿着一把好的兵器,上阵杀敌得有多威风啊!”
旁边一男子听见了,回头看看许念。
“不错啊!小兄弟,别看你长得一脸女人样,这说话倒是豪气的很!我就是听说这彼铸坊铸的这剑好,才不远万里赶来的。听说这里的兵器若是谁用的极为好,就不要钱的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我与你说……”
默默把自己的扇子移到自己这边,林毓看着笑谈的二人,心里有些干涩。
“怎么样?在许念的心里,她爹第一,兵器第二,你或许是第三罢。毕竟她以前还为了一袋酸子儿,追着你跑了一整条街呢!”
“滚!”
对着来人呵斥一声。
这个徐煞一天天的,就不让自己的心情好点吗?
轻叹,这开刃也不知能不能早上一早,自己可还想与她再去别处转转呢。哪怕是在街上被人流挤着,那样也够欢喜。
“咚!”
一光着的膀子的男人,端着一个盖着红绸的盘子放在了外面的石桌上。
“今日开刃——此器!”
粗狂的声音响起之时,红绸被一把掀开。在太阳底下,那两把弯刀,闪出的光亮颇为刺眼。
林毓拽着就要往前走的许念,不顾她使的力气有多大。他绝不能让他的小念儿和一群大男人堆在一块儿!
“林毓!放手!你干甚?我也要试上一试!”
扭过头瞪着林毓的小人儿脸上涂上了一层淡粉晕色,鼻尖还有滴滴可见的汗珠儿。
“你着什么急?都说了是要看你自身气运的。他们都抢着试就让他们罢,总归是你的定是你的,跑不了的。”
不挣扎了,许念知道林毓说的很有道理。耸耸肩,伸展伸展胳膊,从林毓那里获得了自由。别说,这天气真是够热。
一阵轻微的风缓缓有序而来,疏解了蹙着的眉。“你们说,这两把弯刀与我配不配?”说着话的时候,她的眼是直接看着林毓的,对徐煞只施舍了一点目光。
不过徐煞向来是安静的很,他无甚事,一般也只是盯着自己的剑。他那把剑也是彼铸坊的,一眼过去,就陪着了,欢喜的紧。
“你喜欢?”为她继续摇着扇,柔声问着。
“嗯,对于兵器我都欢喜。只是瞧见这两把弯刀极其顺眼。”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感觉。
“许念,它会是你的。”一旁的徐煞这样说了。似乎觉得有些突兀,他又接着道,“我当时也是那样的感受。”
“我也觉得徐煞说得极对。你喜欢的东西一定会是你的。”
“好!那我去试了!”说完,直接纵身一翻,直接越过围着的人,冲向了最前方。
林毓……
徐煞,一脸淡然。就知道她是忍不住的,自己当时也是这样。有了趁手的兵器怎么能不赶紧去瞧瞧呢。
林毓捏捏眉心,也起身前去了。就是不能仔细待着么?算了,护着她就好了。
“嘿!你这小兄弟是从哪儿来的?不知先来后到?道义讲不讲了?”
许念听见这话后,有些羞愧,有些恼怒,这交杂之下,一瞬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小脸越发上了色。
“胡扯!这事还能瞧见了道义,也真是涨见识了。说是什么先来后到,不过开始之后一拥而上的更有甚者。我瞧你这位兄弟,当时可不是在这里站着。站的位置可在我们之后呢!我们这番翻身上来也不过是形势所迫。所以怎能从道义入手?”
林毓将许念护在身后,一只手紧紧攥着她。只身上前说出来的话,让刚才呛声的汉子只能嘴上说一句“你你你!”
“所以莫要说什么道义了,不过都是为了一喜爱之物尽力罢了。不是么?”
“是是,这位小哥说的极对。”
“是啊,是啊!”
……
随即附和声阵阵响起,望着那些应声的人群,许念抿了抿嘴。
“各位倒真是好风采,我今日是瞧了个仔细啊!”
来人散着发,也似那个刚刚吆喝的男子一般,袒着胸膛。只不过样貌比上那人好了太多。
“公子。”
彼铸坊的掌柜听见声音,连忙出来迎着。被这男子直接的伸手示意给生生停下了脚步。
“怎的无话言了?这般寂静倒显得我颜枕多么骇人。”
“不不,颜公子是那样好的人,我们怎么会有所惧呢!只是突然瞧见惊了一下。”
“是啊,颜公子有着那样的风骨怎么可以是我们这等人可以亵渎的。我们有的只是敬意罢了。”
“是啊,是啊。”
……
从林毓身后探出头来,仔细听了这些话,许念心里喟叹,坏了,这下主人家的来了。刚才那番确是不和道义的,恐怕这双弯刀是拿不回去了。
“你也是为这双刃来的?”
颜枕一双眼直直地看着许念,出声问道。
“是。不过我刚才违了道义,这双弯刀怕是与我无缘了。”
从一旁的瘦小男子手中拿过双刀。“刚刚你可是试过了?”
“试,试过了。”
“怎样?”
“没有什么,应当是不合适的。”瘦小男子带着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给你两个选择。一,试。二,走。自己坚持的东西这么轻易放弃,实为不齿。再言,既已知错便够了,何必一直耿于怀中。”
许念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两把弯刀,抬眸看了颜枕一眼,道“我选一。”
没有说一言的林毓,拿手一直把玩着扇子。颜枕,铁北国人士,盛名冠于整个大陆。一个活的肆意洒脱的人,闲时打铁铸器,其余时间沉迷琴艺。
为何言其风骨傲然,是因为他宁可被驱逐出铁北国,也决不屈服于世家的谄威。
如今出现在这凤凰都彼铸坊的分店里,倒是稀奇的很。而且,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许念一手拿着一把弯刀,先是在两手间随意转转,接着直接采用最简单的两侧砍法,左右手配合极好。光芒在她的动作中闪动地极快,刀劲每过之处,都会带起一阵厉风。
收刀,站直。
许念要将这刀递还给颜枕时,被他摆手拒了。“还用瞧吗?这刀是你的了。想来,他们看了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人堆里立马传出声音来。
“没有,没有……”
“这少年挺厉害的啊!”
“可不,刚才那耍刀的样子,没有点真本事是不行啊!”
……
逐渐散去,都知没有半点盼头了,道句“恭喜”也就撤下了。
“斛觞容,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拿我给你的机会用在这上面。不过,倒是极讲情趣,还选在祈愿节这日。”
回到彼铸坊,颜枕对着那个坐着看了整场戏的人言。
将茶递过去,斛觞容浅浅笑笑。“她是许大将军家的娇小姐,我讨好不是应当的么?况且她还帮了我。”
果真,一提“帮”字,成功地将眼前这人的视线调离了。
“斛觞炀真不是个东西啊!你说说,他到底要怎样啊?都是一个娘生的,何必逼到这个地步?”
冷嗤一声,斛觞容敛了眼眸。“大概,是他与我无半点亲缘关系罢。流的不是一样的血,难免撕咬。”
颜枕摇摇头,“真是可怜啊。不过,我可是不再管了。说好你那时帮了我,我只帮你做一件事,这事完了,那我也就不管了。今后,只是唏嘘几声罢了,我可是不屑于掺和。”
“这是自然。”
“话说,我瞧了,这凤凰都的小丞相可是对她护的紧。你这怕是不讨喜。”在后面默默付出,这姑娘什么时候能知道?
“与你无关。”
斛觞容挑挑眉,端起茶饮尽。起身,拂了拂衣襟,也就离去了。
“切!不过就这情之一字罢了,谁还不会有呢!”
街上叫卖的糖葫芦,让林毓侧了眼。
“小念儿,可要来上一个?”
“不要。”摆弄着双把弯刀,许念随口答着。
“不许再顽了。”林毓将双把弯刀抢来,随手扔给后时赶来的霄奇。
“霄奇,你若是让她得了手,你以后就不必跟着我了。”
霄奇一脸苦笑,对着许念追过来的目光表示无奈。
许念得知对霄奇施压无用之后,只好转回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林毓,一脸的渴求。“林毓哥哥~给我吧,给我吧~”
“霄奇,回去。”
“是。”
赶忙飞身离开,他可不想夹在两位主子之间。
“徐煞!林毓他欺负我。”
回头去找徐煞,却发现那个抱着剑的人已经走了。
“连人离开都不知道,你看你是有多不想和我们一同出来顽的?若是如此,我们今后再也不叫你便是。”
若不将徐煞支使走,怎么和你一同度过这祈愿节?再者,徐煞一直是站在你那边,任我有几张好嘴都抵不过你们这两个极为熟悉我的人一同反驳啊。
“嗯?离开了?是今日狱间司有事吗?这徐伯父也真是的,就不能让人歇歇吗?”
“你不要扯话,你说你可是知错了?”淡淡开口,不笑的林毓也有着几分哄人的架势。
“知错知错。念儿知错了,林毓哥哥,我看糖人不错,我们去买吧?”扯着林毓的袖子,摇了摇。许念抬眼讨好地看着林毓。
“咳,好。”
跟着许念往那里走着,他拿着扇子轻敲肩膀,像是要掩饰他微微红了的脖颈。
二人谁也不知,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戴着遮了半边脸面具的男子。他身着黑色衣袍,上面绣着几朵镶着花瓣的树枝。若凑近了辨别,便可知那是桃花……
凤池宫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女子披着红纱跳舞。
飘然舞姿,一颦一笑,皆是魅惑。没有半点音律也不见半分拖沓。甩袖,倒身,她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像是一只倦了的蝴蝶,停留在世间平凡之上,却被捕捉地做了浮雕。
女子的脸上,妆容被泪水浸染,糊地有几分难看。
“脏死了。”
她这样说着。
“好疼啊,可是谁在意呢?这今后怕是不会再有人忍着我了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俯在地上听得很清楚。
“我累了,容裳。”
“那就歇息歇息。”
平淡的语调,他蹲下身子,从袖中拿出手帕,将凤揽月脸上擦净。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