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都,渊城。
林毓在那日劝凤贺去休息之后的第二日便如实告知了他所谓的法子。
哪里涝哪里旱,便稍稍运用中和之法调剂便可。至于这其间难度,就要去请教了当地人。不破坏原有山川的前提之下去实行。
这也是恰恰借鉴了当时先祖皇所兴之法——如今凤凰都城的护城河(引流水)。
而相对于滚石地动这些涝灾之后发生的后续,林毓决定先将距离这多发地近的百姓给迁出去些。远离此地,但也不能忘记此地。简言之便是,可以等着顺其自然,但若想早日得了些什么成果的话。倒不如,兴植林,固地态。
至于这些被迁百姓安置于何处。林毓告知凤贺,丹城人稀。他也只敢说这四个字。毕竟丹城现在都是一个忌讳。
法子告诉凤贺以后,便做起了闲散之辈。连续几日都不过踱着步子在街道四处溜达。每次回来之时,都会让随行的人拿着好些个小玩意。
凤贺偶尔撞见了还调侃几句,问他这许家小姐当真就这么好吗?林毓自是大声应下,说她是我的未嫁娘,自是好得很。又说,我就是要宠着她。本就比她大上四岁呢。
这日里,他刚得知了许禁那档子事。这倒是没什么惊讶的。只是随着这消息而来的是——他的小念儿竟然要去掺和丹城那里的事!那里她不能去!
林毓正想着,就听到凤贺在一旁同何言礼说,“这许家小姐当真是令人佩服啊!这份作为竟是一般的世家男子都比不上呢!”
“是啊,敢去争赤羽,佩服佩服!不过说来,这赤羽本就是许家的。现如今,陛下一会要这样,一会要那样。说是赤羽不可给许家,转瞬陛下又说给个机会。这心思当真是让人无法琢磨啊!”
凤贺斜睨他一眼,“真是说话原来越没边了,这话是你能说出口的吗?”
“殿下恕罪!”何言礼顿时后觉,就要行礼之时。
林毓开了口“殿下,迁移一事的劝说可完成了吗?”
闻言,凤贺看向何言礼。这事是他负责的。
“回殿下,丞相。还未曾……”说完之后,便低个脑袋不动半分了。
“那还不快去!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言礼这会便去了。”
林毓见何言礼已经离开,又将眼对着凤贺。“殿下,你也去看看罢。我想仅是他一人出现在那里会让百姓觉得此事无关轻重。”
“也是,那我去瞧瞧。”
“恭送殿下!”
“无须多礼,无须多礼。”凤贺拒绝了林毓的行礼相送。
……
“霄奇,进来罢。”
霄奇进来时,表情说不上来是怎样。但总归不是什么高兴。
“怎么了?”
“哥哥那里来消息了。”说着,霄奇便将整理好的纸张递给林毓。
不过短短几眼,林毓便看完了。
“这事谁也不要说!”
霄奇皱着眉问出:“为什么?这比目如此卑鄙,让许将军赢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以为陛下不知吗?犯得着我们去操着闲心?”
“那许小姐呢?这其间的原由她应是要知道的……”
“霄奇!”林毓突地提了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你要她知道了如何?她能如何?其间道理不是只有儿女间的小小情长之理。这些我以后都会与她说的。现在你去收拾收拾,我们这两日去丹城。”
“是,公子!”霄奇也觉自己那样的话,却是差了些思索。不过,有一瞬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
清风阁。
“母妃!”斛觞容进去便给了坐在窗边的女子一个拥抱。
“容儿?母妃好想你啊,在这里肯定不习惯罢?”说话的女子就是潇娘娘。容貌自是与斛觞容有多处相似之处,这是相较而言,这女子一眼瞧过去是秀丽,而斛觞容则是魅惑。
“容儿一切都好,母妃你呢?”
女子闻言笑了笑,摸摸斛觞容的头发。“母妃能有什么不好啊?有吃的有喝的,还能看看话本子。这谁能比你母妃过得还自在啦?”
斛觞容听了这话,心里的酸涩又浓重了起来。是啊,有吃的,有喝的……有话本子瞧,怎的不好?她母妃这样的话,才是更让人心疼啊!
“怎么不说话了?我的容儿才是受了大折磨呢!他们要打要骂,都往我身上放才是,怎么就要折辱我的容儿呢?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孩子……”
“母妃……”
斛觞容眼睛憋红了。都说男子不应在小事上落泪。可是他偏就是这样感念小事的人。他的母妃是最宠他的人,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容儿啊,母妃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能不能再想想呢?这样真的值得吗?你甘愿就这样被推上去吗?”潇娘娘拿手轻轻拭了拭斛觞容的眼尾。碰到的是左眼,那里有一泪痣。
这就是老道所说的天缘。
“母妃,我恨他们。尤其恨父王。他凭什么不相信你,凭什么不相信我?明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为何就要凭着一颗疑心这样对待于我们?”
潇娘娘叹息道“我的容儿啊,我都不恨,你有什么可恨的呢?如果是替我感到不公,那大可不必了。我可不希望,你这一辈子的开始是以这种方式开头。”
斛觞容抿了抿嘴。
“母妃,你当真……不恨?”
潇娘娘莞尔,“我原就是来还他债的,如今还完了。我也就安心了。”
斛觞容知道又不知道他母妃这句话的意思。所言知道不过是他母妃愿意跟老头走,便是还完债了。可又不知道……他母妃所欠的债到底是什么。
“母妃,你的债是指?”
“好我的容儿啊,竟是也学会调侃你母妃吗?”
斛觞容连忙摇头。
“母妃知道你是想了解的。但是母妃不能告诉你。这是我要带进虚无里的秘密。至于我刚才说的什么开头的,我只是告诉你,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斛觞容听了这话,有一阵沉默。
许久,“母妃,我不后悔的。不后悔我做过的每一件事。而我也有信心我做的这些事,是好事。”
潇娘娘点头笑应。
“那你便去做罢。”
“是,母妃!”
母子俩又说了什么,都是些不放心的闲话。直到潇娘娘问了这一句。
“这个香包里的是真的吗?”
“什么?”
斛觞容还未反应过来,但随着潇娘娘拿出一颗一颗的珍珠,他便什么也知道了。
“母妃怎么还是如此喜欢翻容儿的东西呢?”
潇娘娘把玩着珍珠,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在我面前倒是放松得紧。东西什么时候被拿走都不知道。”
“这还不是在母妃跟前吗?”
斛觞容伸手将潇娘娘刚才随手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香包端在自己手里。眼睛还一直瞅着被潇娘娘把玩的珍珠。
“不过是些小玩意,容儿是嫌弃凤凰都这香料太刺鼻了,才在这香包里填些珍珠的。”
潇娘娘将珍珠塞在斛觞容手里。“我的容儿也有秘密了,真好。”
斛觞容顿时红了脸,想要辩解,却又失了心思。“母妃,是一个姑娘。”
“是吗?模样如何?我的容儿这么好看可不能找个丑的来。不过,就算是丑的也罢,只要我的容儿喜欢就好。哎呀,这太好了!”
看着自家母妃这么雀跃,斛觞容不由地也展露了笑颜。
“母妃,当真是如此想的?”
“那当然了。我的容儿,跟着我吃了太多的苦了。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女子,能让我的容儿这么高兴又小心的,我怎么能惹我的容儿费心呢?”潇娘娘说着为斛觞容倒了一杯茶。
“只是,容儿,那老道的话……我不由地担心。不过,你放心,你如何选母妃都跟的!”潇娘娘蹙眉间,又连连解释。
斛觞容接过茶水,温热的清香贯彻全身,没由地净化了心里的几分浮躁。
“母妃,我等四年。终归这里的事还未完,着急也无甚用。”
“好。”
又想起了什么,斛觞容问道“母妃,当真要终身去伴青灯古佛?”
“哪里还有什么终身啊?”潇娘娘叹息道。“我只不过是半生罢了。是该去解了这俗缘的。可我又心怀着你。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逼着自己。”
“母妃若不想去,没有人可以逼你的!”斛觞容着急道,他不想让自己的母妃从此呆呆板板地遵着什么禁令。他只想母妃快快乐乐的。
“是没有人可以逼我。但是,容儿啊,人这一生本来就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得到什么就该去付出什么。母妃也是想好了,去那祈福之地,化去一身污浊。就算我刚开始还系着这红尘过往,但是渐渐地总会忘记的。”垂了眼眸,“想来,到时便也知晓了什么是有什么无。”
又劝了几句,可没有什么效果。斛觞容见时辰已不早,也就离开了清风阁。
大殿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凤揽月,她竟是穿了身道袍,满脸虔诚地跪在大殿中央。另一个就是那老道了。
“陛下,可以了。”
此时的老道,没有嬉笑着表情,也没有清风阁里的装疯。而是严肃地端着一张脸,手里的佛尘也是摆的正正经经。
“今年如何?”凤揽月有些晃悠地站起身来。
“陛下希望如何呢?”老道这一反问要是让以往在这里早朝的大臣听见绝对会暴露震惊。
可现下,凤揽月却没有半点往日的暴劣。“朕只看国运。其余与朕无关。你且说便是。”
“好,陛下……”
“等会!”凤揽月一摆衣袖,对老道摇着头。
“陛下,这是……”
“老规矩不得说假话。”
老道行了一礼,说着“是。”
“说吧。”
“现下很好,只是之后……”
“好了,不必说了。现下好便可以了。”凤揽月再次堵着了老道的话。
转身走近了老道,扯着他的白胡子。“老道士,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背后说的那些什么破烂玩意。怎么自认为什么都知道,还窥探天机是吗?挺能耐啊?不过念在你说朕这国运好,那朕也就不计较了。”
老道任由着凤揽月扯着自己的胡子,一双眼看着凤揽月。
被那种像是什么都知道的眼睛看着,凤揽月有些晃神。随手将他的胡子放下,转身便要走。
“老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跟着老道走还是能得个好下场的。”
凤揽月没有停下步子,徒自说着“跟你走?怎么?现在知道救我了?迟了!”
大殿之上只留老道一人,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龙椅,随后走了。
放的越久的东西不一定就越好。新旧更替也不过是必然之说。自己改变不了的,还是改变不了。
几日闲适。
不是拿着鞭子舞,就是拿着软剑耍。再不然就是吹个笛子。可这几者练得时辰都不如她的那一双弯刀。
范栖瞧她除了这些个外,便是帮着管家除除草,整理整理园子。反正就是不再往许禁那里跑了。寻常时日还想着到外面溜达,可是现下只要是出去,必定是国庙。
那日许禁找了他谈话以后,不一阵许念便寻来了。不等许念问,他便自己说了个清楚。“你爹爹要我誓死护住你。”
许念听了这话单点了点头,便离去了。而那日之后自己一直跟着她也难见的没有得到一个“不”字。偶尔自己远了几步,她都会出声提醒。有些怪异,也有些让人心疼。
“跟我出去一趟。”
许念吹完一首曲子之后,便出了屋子走到范栖跟前说着。
“好。许念,你不换身衣服吗?”她这一身着实是有些单薄了,刚刚在屋里还好一点。因为管家老早地就把炭火备上,说什么女孩家的要注意不能受寒。他也是听了几嘴,记住了。可如今要出去了,得适当加些衣。尤其这几日有些雨水,不免比前些日子更冷了些。
“哦,那等我一下。”许念回屋翻找了一个斗篷,随手一系就出来了。
范栖跟着许念进出的店铺不是布庄就是武器铺。当即,心里便有了一个揣测。
“小姐,这是准备去丹城了么?”(范栖在外一直喊的都是小姐,虽是之前答应了。但是该要摆准的礼数还是要摆。)
许念点点头,迈着步子拐进了卖马场。
“你可会挑马?”许念看向范栖。
正要迎过来的伙计停了这话,起了心思。难不成这二位是个生手?要是那样的话,他今日可是又能忽悠一比了。
范栖眼睛一扫,指着角落里那匹黄鬃马说着“那匹便是极好的。”
听了这话,许念和伙计都往过瞧。
许念难得在这几日露出了笑容,“不错,好眼光!”
伙计则是一瞬间就把刚起的心思给埋起来,老老实实地伺候着他们给钱离去。
“小姐,你不是有影雪吗?怎的还要买马?”范栖疑惑道。
“这是给你的,明日去丹城,你和我一同。”
“好!”
丹城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呢?前面也是有过一点提及的,尽管是一些零散话语。但目前可知的也就单明了那里的人很少。少到林毓可以放心的将渊城的人给迁过去,解一地之忧。
将提前收拾好的包裹拿上,许念同管家和小七道别。
“小姐万事小心呐,遇事切记不可逞强。我和将军都会忧心的啊。”
“还有小七!小七也会很担心的!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小七也跟着管家的话接呛。一双小手紧紧扒拉着许念的袖子。
“放心吧!你姐姐我可是很厉害的啊!”弯下腰手微微一动,挣脱了小七对她衣袖的捆绑。勾勾小七的鼻头,许念一笑。“等我回来的时候,可要见到你把那诗集背会哦~”
“好~只要姐姐能够平安回来,小七别说背一本诗集了,背一百本都没问题!”小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有一点小小的得意。这神情可真不像她背书的时候。
许念挑了挑眉,没有拆穿这小七的大话。起身对范栖点了点头,二人这也便走了。
管家和小七一直站在府门口,直消许念的背影渐远。回头却见一人。
许禁坐在轮椅上,手扣着扶手。见他们转过身,开口。“管家帮我去巡兵营叫一人过来罢。”
“是!”管家应下后便走了。
“小七啊,你就不用跟着去了,帮忙把我推回去吧。”
许禁开口把要跟着去的小七给叫住。
“好。”小七闻言,走到许禁的身后,就要推他回去。
远离许府的一条街上,范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许念,我觉得你又回来了。”
“哦?这如何说?”许念稍稍收了缰绳,让影雪跑的速度慢一些。
“你刚才与小七说话的时候笑了。”范栖认真的道。“而且你那笑是内心真实的透露,不像这几日一样,如同往脸上加了什么烙锁。”
许念闻言淡淡笑了笑。
“到城门了。”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又有什么用呐?她不能让自己强装什么也不知道啊。这次丹城之行面对的是什么她比谁也清楚。记忆中的那个清雅竹屋是再也去不得了。往日里的小打小闹也断不可再有放恣的机会了。她好像一下子就被逼着上了战场,而那个战场却又不是她想去的战场。
范栖听着赶忙噤声,不由其它,只是因凤揽月亲临了。当时她是如何言的?许念还有些可以记得。“此次丹城之行我亲自送了你们去。这赤羽可不是什么简陋玩意,朕必得亲自选了才放心踏实!”这话说着的时候,她的神情满是倨傲。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毕竟这人已经任性而又不自知地出现在了这里。他们做的只有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作为正经出场的几位自是一个不缺。
“参见陛下!”
都下了马,行礼见过风揽月。
“都起来罢!”凤揽月说完这话,伸手挡了一下刚刚展露没有多久的太阳。一身正红色衣装,让这有些年代的城门稍稍去了些陈旧之感。
“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总归是不要让朕失望就是了。”
这话一听,许念顿觉好笑。是怕谁成了她的失望呐?总归是三人里会出现一个人的。
“对了,林毓前些日子说了会去丹城,你们也给朕瞧紧一点吧。可不能让朕的林毓伤了一根头发丝。”
林毓?这些日子里竟是把他给忘了。临城那里的事不是都完了吗?怎么还不回来?不回来就算了,又去丹城?
他可真是半点不得闲......
“是!”许念赶忙停止她的腹诽,跟着众人行礼,答应着。
随后,凤揽月就坐上她的轿辇走了。
“许念,谢谢了。”连润歪头对许念说着,这样的动作之下倒是瞧不出有多真情的谢意。
“客气!”
说完许念就跨上了马,绝尘往前。范栖紧跟着,一同而去。
连润对着原敞点了点头也上马追了过去。
原敞倒是不着急,反而思索片刻。这远去的两人看来是相识啊,那倒是比想象的有些意思了。不过就算有几多趣味也得谨遵陛下与他爷爷的吩咐。
......
丹城。
一壮汉骑着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周围的人见此赶忙躲开。但是无奈这御马之人太过野蛮,白白折腾一场。这速度之下,自是有躲不过的伤害与损失。比如那倒地的老汉,比如那摔疼了的孩童......再有就是被连累的商贩,悉心摆好的物什,支好的框架就全部作废了。想来这一日乃至多日的奔波也就白费了。
但是这样的场景,众人都是冷眼观望,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些什么。
想来应是习惯到了麻木.....
“大哥!朝廷派人来了!”这壮汉的马终于停下了,这是一所装饰的很是华贵的宅子。比之凤凰都的宫殿也是无不过。这壮汉进去就喊这一句。不难猜出这宅子应是顶顶安全的。
“慌什么!都吓到我弟弟了!”说话的人长得——一言难尽......
为何这样说呢?虽然也是鼻子眼睛嘴一个不少吧,但是他过分夸张。这样的夸张要是放在一张大脸上也是可以观摩一下的。只是偏就又放在了一张小脸上。用来修饰的也只能——“难进一言”了。
再说他所提的“弟弟”——一只随了他主人样貌的豹子。
“是小的莽撞了......”这壮汗边说着边擦着自己脸上的汗水。
“哼!还敢派人过来?胆子大得很啊!三年之前的事是都忘记了吗?”这位大哥摸着身边卧着的豹子,不在意道。“知道来的都有谁吗?”
壮汉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是......”
“那还不快去给我打听!”
“哦......可是大哥咱不是不怕他们吗?”
这位大哥翻了个令人惊悚的白眼道“我是不怕但好歹也要知道是谁吧!还有以后我说什么做就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废话!蠢猪么你?”
“哦~”壮汉委屈地应着。
又是几日过去,接连的雨水弄得这天气越发增添了寒气。
“小姐,斗篷披好,莫要着了凉。”
范栖如往日地嘱咐。
只是今日有了与他呛声的人。
连润冷睨一眼,讽道“这位可是壮的和牛一样,能惹病才怪!”
“谁说的?我的小念儿最是娇贵地可爱。”
许念听了这话,瞬间就下了马,寻声跑了过去......
娇贵地可爱……这也说得出口!连润冷嗤一声,自顾往前走了。而原敞自是也跟着一块儿离开。只是走的时候在林毓身上停留了一阵。从这里再往前走一阵就是丹城城门的入口了。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许念跑到了离林毓的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林毓瞧见她停下的位置有些不满。“那都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迎娶你特意准备聘礼吗?只可惜啊!我的小念儿这么不尽人意!都不让我给抱一下。”
说话间,林毓踱着这最后一步凑到了许念跟前。“既然小念儿不愿意,那么我也只好自己厚着脸皮过来了。”将眼前的人儿抱了个满怀。“小念儿你可想我?”
许念笑了笑,回抱了林毓。良久,开口说了一些不搭边的话。“林毓哥哥,我爹爹不能做将军了,他们都说我爹是个废人了……还说我许家之后便没有人了……”
林毓闻言微遮了眼眸,“小念儿,我会给伯父请最好的大夫。”
许念眨了眨眼,干涩得很。想来是不会有机会落下眼泪了。缓缓松开林毓的怀抱,许念瞥向林毓的轿子。
“好啊,你居然坐的轿子!我可是骑了一路的马呢!”
轿子旁的霄奇看见许念往这里瞧,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霄奇在我跟前都没笑得这么花枝乱颤的!”
“切!那还不是因为你老打他吗?”
“是是是,是我对他太严厉了”林毓见许念不在揪着许禁的事了,便也就放心了。
“既然你都带着轿子来了,那我可就不骑马了,这两步偷个懒也没什么。”
林毓自是欢喜应下,叫了人去牵许念和范栖的马。他自是知道的,许念肯定不愿自己一个人享福。就在要上轿子的那一刻,许念停了下来。
“我怎的见这二人有些眼熟?转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林毓全程没有出声,由着许念去仔细瞧。
“啊我想起来了,胡子大哥和小瘦猴!诶!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他们处置了呢,没想到留在了你自己跟前。”
“我家小念儿再三嘱咐了的,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处置了呢”
许念挑眉,“所以你就给带在了自己身边?”
“这人给用完了,待在自己身边不是最安全的吗?更何况我又不是那样爱杀生的人。”
许念瞧着他又打开了他自己的无字折扇,一下一下地摇着,耸了耸肩,进了轿子。这最后一句话她就全当笑话听了。
“他们叫什么啊?”许念问着。
“一个叫胡子,一个叫胖子。”林毓笑道。
许念:“……”
真是好名字。
“你怎么不直接叫小瘦猴瘦子呢?反而叫他胖子?”
林毓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是对他的期许,盼着他能够胖一点。现如今这模样让人一瞧就弱得很。说起这瘦猴来,那个刚才说你的人是谁啊?”
许念掀开帘布往外瞧着,“你没听说吗?今年武试的第二名就是他。同时他和我是同一个师父。”
“哦,原来这样啊。难怪那样调侃你。”
“到了,该下去了。”许念说罢,就准备好下轿子了。
……
“大哥大哥!”又是那位壮汉,同样的声调。“我知道来的都是谁了!”
进来就咋咋呼呼的,惹得宁小小满脸不悦。“哥!你能不能说说大壮?每次先听见的都是他的声音才见着人。而且一听见他说话我就头疼!”
宁权瞅了一眼在那羞愧不已的大壮,说着“你也早该习惯了,你看弟弟不就没说话吗?”
“这不是习惯不习惯的事!不是要我们习惯他,是要他自己改!”宁小小争辩道。
“好!小小说得对!你得改,抓紧改~听见了没有?!”
壮汉倒是学以致用,这下答应的时候明显是声音低了。
“行了,哥,你们自己在这儿说吧,我带弟弟出去转转。”
“行,去吧!”宁权轻轻拍了拍这豹子的头,那豹子就往宁小小跟前走去了。
“大哥,咱这妹子又好看了啊!”
宁权瞪着他道“什么咱这妹子?那是老子的亲妹子!我告诉你可别给跟我在这儿动什么歪心思。我这妹子那可是要嫁个顶顶好的男人!就你这模样,别想了!你还是给老子说说,朝廷里派的都是谁吧!”
壮汉蔫蔫地答着“哦……朝廷里派了三个人,让他们来解决咱这里的散乱帮派,以虎哮为重中之中。除此之外还来了一位……”
宁权将自己的脚放在所坐的椅子上,正要继续听下去呢,却没听见声音了。
“你说啊!”
“这个……没查到……”壮汉说完,没等宁权发话就赶紧溜了。
“这个守瘦真是的!一点也不靠谱!看来还是得自己去探个究竟了。”说罢,宁权打了个哈欠。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睡一会。
驾马横市引来的是麻木,那么豹随人行引来的是敬畏。
宁小小带着她的“弟弟”出现在街市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忙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而且献殷勤的不占少数。
“小姐,您看小公子它爱吃这个吗?”
一个烧鸡铺子的老板赶忙双手拿着一只烤鸡低头问着。
宁小小拿过他手里的烤鸡,放到她家“弟弟”面前。
只见那豹子把头一扭连看都不看一眼。
“滚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给我家弟弟!”宁小小随手就把那只烤鸡丢到了一边。
那老板连连道着歉还说什么以后改进。
不远处,许念老早就瞅见了那只豹子。那一身的白色皮毛在阳光底下真是好看极了。
“这豹子可是比人还尊贵呢!”连润讽笑出声。
许念、林毓虽是随后赶来,但是几番奔走终是与他们相遇。这不,当下因着这豹子出行,丹城的人一拥挤更是与他们凑到了一块。索性就一同走罢。
“连兄有所不知啊,这白豹可是罕见的很。更有种说法,说这白豹实乃神仙转世。所以,这里的人才会这样罢。”原敞如是开口。
“说得不错。在其他的地方也有这样的情况。我曾去过一地,那里的人就奉巨蟒为圣,恭敬如斯。甚至每个月还要寻个日子,为那蟒蛇奉上童男童女。后来啊,这巨蟒死了,那些人也就慢慢忘却了此事。只是提及的时候,不免还是有些敬畏。”林毓摇着扇子,将手放在许念的肩上,开口道。
许念伸手把林毓的“爪子”给扒拉下来,眼神盯着那只白豹不加掩饰地露出浓浓的兴味来。“我才不管那么多呢!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只该多好啊!”
“不好不好,你一个小姑娘要那东西干啥?邪乎得很呐!”林毓赶快出声制止。
动物的感官比之人类灵敏得很,这不,当下那白豹就看了过来。
一双凶狠的眼睛看过来时竟被许念认为“好可爱啊!你看林毓它在看我呐!”
宁小小离白豹那么近,自然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着他们。当下回视过去。四男一女那个女的虽是男子装扮但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四个男子里面有一个倒是瞧着有些印象,只是一时竟想不起来。不过,倒是可以看出他们都不是丹城人。既不是丹城人的话,那么就是今早守瘦说得了吧。即使没有听个分明但是想来也差不了太多。
“小姐,你看看这个!我家这个可是新出的呢!小公子一定会喜欢这个的!”又凑上来一位,宁小小没有心情去瞧了,拿手一挡,为自己清出一条路来。她往一前走,白豹自然是跟着。那还准备上前的人自是各自散去,只敢远远看着。
“各位瞧着是生面孔啊!不知从何而来,来我们丹城又是干什么啊”宁小小环着胸笑问着。
许念刚刚一直盯着人家的白豹看,哪里注意到它的主人呢!
这下凑近了一瞧倒是看了个分明。倒是穿得极其有钱,比那方地主还能炫富。头上戴的那冠花均是拿金子做的,仔细看看还发现里面镶嵌些碎玉。许念自认也是见过许多珍贵玩意的,当下虽是不能真放手里给她断出个是是非非吧。但是,却还可以看出那可都是些真宝贝啊!原以为会是极其俗气的打扮,但是这女子长得甚是艳丽,反而适合极了。
再看她的衣着,上身穿的是白色小衫,露出两个纤细的胳膊,手腕处戴着银色的三个手环。下面是宽松的同色衣裤,风一吹很是飘逸。
“你瞧着呢~威风得很啊!那你又是谁啊?这里管事的吗?”许念学着她的口吻说着。
林毓在一旁拿扇半掩了面偷笑,小念儿,小念儿,可真是胆子大得很。
“这位小姐,我们是从都城来的,来这里是找宁城主的。不知姑娘可认识?”原敞稍稍行礼对宁小小温声道。
连润则是在一旁淡漠不语,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像是自觉忽略了许念的话,宁小小看着原敞似笑非笑。“找宁城主啊?干什么呢?”这个小哥瞅着像个小神仙似得说话声音也好听。可是未免太假正经了。
听宁小小再次出了声,许念可没兴趣再接话了。继续盯着那白豹看,不时地发出一些怪怪的声音。
“这不方便与小姐说,只得到了宁城主面前才可以。”
嗯,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许念想着,然后真要再换一种声音与白豹交流时,却见原本站得好好的豹子突然转身向后跑去了。
在场的人也只有宁小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不是她那个懒哥哥不愿意走路,让自家“弟弟”去驮了吗?想到此,脸上有些不悦。这一不开心了,那自必是没什么心力继续跟原敞在这里说些白话了。
“宁城主是吧?很好,他马上就会出现了,做好准备就是了!”说完,宁小小甩着自己的胳膊走了。她可不想瞅见她那么夸张的哥哥!
马上就能见到?林毓眼睫微颤。之后又装作无事的样子轻拍了许念的头。
“林毓,豹子走了~”许念的表情有些委屈。
“没事,小念儿,说不定等会就又跑来了。”林毓安慰道。
“嘁!不过一只豹子,看把你给稀罕的!”一直盯着看,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么不像个女子吗?连润话语里的嫌弃从来没有减少。
许念没有理他,眼睛一瞥,见范栖盯着一个地方不动。“范栖怎么了?”
范栖听见这个声音回了神,“小姐,有人一直在偷看咱们。”
“挺警惕的嘛!不错,尽职尽责。只是不用在意,让他瞧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坏人。”许念后面这句话像是嘟囔,一般人是不太能听的清的。但是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闻言都盯着她瞧。
“小念儿,你认识?”林毓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略带严肃。这里不是旁的地方,是丹城。一个他怎么都不愿意让许念来的地方。可如今即是来了……就不能出一点差池!
“我认识?我要认识的话,直接就把人带到你身边,让给你瞧瞧了。又何必让他跟着一路呢?不嫌累得慌……”许念一脸的不耐。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见不得人!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偷偷找来的帮手!”连润指着许念摇着头,面上都是对自己这番论断的自信。
林毓一下子合上了扇子,冷冷道“还请这位连兄慎言!”原敞也正在一旁道“是啊!连兄要慎言啊!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风揽月让他们各自凭本事,谁也不可请帮手,否则则视为提前退出。
连润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念,随后转了身对着原敞和林毓说着“是是,这一切嘛!都得讲究实证,我知道的!就像我们的小丞相与许念的私交嘛!”
“哼!”林毓难得一次被堵住了话,当下脸色沉了下来,比之之前还要厉害。
原敞则是没有说话,抬眼往之前范栖说的那里扫了一眼。
“长眼睛的人都瞧得见事实,有什么好争辩的!反正我自清白,但凭君言!”许念说完,就徒自往前走了。
“小姐!我们还没等到宁城主呢!”范栖追着许念道。
“奇怪!那个女的说的就一定准吗?我们就傻傻在那里等着?要是等到夜里,等到第二日,第三日,他都没有出现呢?还要等吗?真是榆木至极!鼻子下面不是嘴吗?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边说边往前走,结果一不留神就……撞了东西?
与她最喜欢的白豹打了个“照面”……
“小姑娘啊,一般人可是不敢告诉你我的住处啊。”
许念拍拍屁股起来,指着那白豹说“原来有些东西就只适合远处瞧,凑近了看,只能看出丑陋!不对,不止这些,你还能品出他的嘴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