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照片与旧藏(1 / 1)

客厅里的空调慢悠悠的吹着,把空气中的茶香吹得四散。翟叔叔端着青瓷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旅行相册上,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江望妈妈正蹲在打开的行李箱前,把一件件包装精美的礼物往外拿,塑料包装袋摩擦的窸窣声里,混着她温柔的叮嘱。

“江望,这是你翟叔叔特意给你挑的。”她拿起个印着校徽的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递过来时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指尖悄悄碰了碰江望的手背,示意他接话。

江望接过包,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像摸着块硌人的石头。他弯起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温和得像被阳光晒过:“谢谢叔叔。”

“嗨,跟孩子客气什么。”翟叔叔放下茶杯,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悦,“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么久,本来就该补偿补偿。”他说着,拍了拍江望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渗进来,烫得江望想躲。

“家里有阿姨照顾,不辛苦的。”江望的笑容没僵,只是眼角的弧度淡了些。他知道该摆出懂事的样子,就像每次继父带礼物回来时那样,把“谢谢”和“麻烦了”挂在嘴边,像颗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哥哥,哥哥!”翟路抱着妈妈的手机跑过来,头发随着动作甩来甩去,手机屏幕亮着,映出他兴奋的小脸,“给你看我们拍的照片,黄果树瀑布好大!”

江望蹲下身,顺势把翟路搂进怀里。小家伙身上还带着旅途的阳光味,软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他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妈妈站在瀑布前笑,眼角的细纹被水汽熏得舒展;翟叔叔背着翟路,在青石板路上大步流星;三个人挤在缆车座位上,头靠着头,像颗紧紧裹在一起的糖。

“嗯,真好看。”江望的声音很轻,指尖却不自觉地捏紧了怀里的帆布包,包装袋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拍得不错,路路笑得真甜。”

“好了,别烦哥哥了。”翟叔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不然晚上不许看动画片。”

翟路嘟着嘴,小胳膊小腿还缠在江望身上:“哥哥等我哦,我收拾完就来找你玩。”

“好。”江望笑着点头,目送他噔噔噔跑上楼梯,脸上的笑容才像潮水般慢慢退去。

江望妈妈已经把礼物分成了几摞,正拿着便签纸写写画画:“这些是给你辛叔叔和宋叔叔家的,多亏辛禧和怀川平时照顾你;这袋是给保姆阿姨的,辛苦她了;还有这个……”

“江望啊,”翟叔叔忽然走过来,手里捏着个硬壳本子,封面印着烫金的校徽,“这里面有个集戳的本子,我跑了好几个纪念馆才集齐的,说是……”

“有助于提升学业的。”江望妈妈连忙接话,又怕翟叔叔不高兴,补充道,“当然了,主要是心意,是你翟叔叔的一片心。”

翟叔叔挠了挠头,像个等待夸奖的学生:“我们党员不信这些,就是……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你妈妈都盼着你好。你打开看看?”

江望翻开本子,每页都贴着不同的风景戳,红的、蓝的、金的,盖得整整齐齐。最后一页还夹着张手写的便签,是翟叔叔的字迹:“愿江望前程似锦。”

江望合上本子,指尖划过光滑的封面:“谢谢叔叔,也谢谢妈妈。我会好好收着的。”他顿了顿,把本子塞进帆布包,“我先回房了,还有张卷子没做完。”

“学习要紧,快去快去。”翟叔叔立刻点头,眼里的期待落了空,却还是摆出支持的样子。

“不吃饭吗?”江望妈妈追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麻烦阿姨留一份,做完再吃。”他的声音轻飘飘地飘过来,人已经走到楼梯口。

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楼下的笑语。江望把帆布包扔在书桌上,拉链撞在台灯底座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没管,径直倒在床上,后脑勺砸在枕头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天花板上的吊灯晃了晃,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刚才在客厅里强撑的笑意,像层薄冰,此刻正一点点裂开。母亲给翟路整理衣领时的温柔,翟叔叔把弟弟举过头顶时的爽朗,甚至保姆阿姨端水果时那句“小少爷爱吃草莓”……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这个家很暖,却没有一块地方真正属于他。

他抬起手,手背盖住眼睛,指缝里漏进的光刺得他眼眶发酸。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像催命的鼓点。

江望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宋怀川的名字,后面跟着个龇牙的表情。他皱了皱眉,点开消息。

是张照片。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像在犹豫什么。几秒钟后,他还是点开了。

夜色很暗,只能看清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和灯下紧紧依偎的两个人。辛禧的侧脸埋在男人怀里,浅杏色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只折了翼的蝶。男人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是张宗庭,照片拍得很模糊,却足够看清他们交叠的唇。张宗庭低着头,手搭在她腰上,骨节分明,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江望的手指猛地收紧,手机的棱角硌得指节发白。他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辛禧大概有点醉了,脸颊泛着红,像颗熟透的桃子;她的头发肯定散了几缕,垂在脸颊边,被晚风轻轻吹起;她身上那件杏色长裙,裙摆一定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勾勒出好看的曲线……

“操。”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抬手就把手机砸向墙面。

“砰”的一声闷响,手机滑落在地,屏幕黑了下去。江望却像没听见似的,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墙壁,指骨撞在坚硬的水泥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意顺着手臂爬上来,却压不住心口那股翻涌的烦躁。

他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辛禧是姐姐,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她对他的好,是同情,是怜悯,是姐姐对可怜弟弟的照顾。他不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不该在她试穿蓝裙子时心跳加速,不该在她跟张宗庭说话时暗自较劲,更不该……在看到这张照片时,觉得心脏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块。

可控制不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想起父亲去世那天,自己缩在灵堂的角落,像只被遗弃的猫。是辛禧蹲下来,把他搂在怀里,校服裙上的皂角香混着眼泪的咸,成了他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他想起母亲忙着准备再婚时,自己一个人在家煮泡面。是辛禧敲开他的门,端来热腾腾的饺子,说“我妈包多了,给你送点”,其实他知道,那是她特意为他做的。

他想起她读大学时,每次放假回来,都会给他带图书馆的书签,上面写着“江望加油”;或者是无数个夜晚,她坐在他旁边,耐心地教他做物理题,指尖偶尔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似的弹开……

那些细碎的瞬间,像种子落在心里,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枝枝叶叶都缠着她的影子。

以前她在外地读大学,一年见不了几次,他还能靠着“好好学习”“等她回来”这些念头撑着。可自从她回家工作,每天都能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闻见她身上的香味……那些被压抑的心思,就像野草般疯长,挡都挡不住。

江望喘着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裂了道缝,像道狰狞的疤。他点开照片,放大张宗庭的脸——确实长得不错,成熟稳重,是辛禧会喜欢的类型。可比起自己呢?

他猛地坐起身,看着窗户上倒映出自己的剪影。剪影里的少年,眉眼清俊,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得像被刀削过,睫毛又密又长,垂眸时在眼下投出大片阴影。怀溪姐说过,他这张脸,放在学全县也能排进前三。

辛禧是颜狗,怀溪姐亲口说的。

那他凭什么不能争一争?非要等什么一年后?

他可以每天去找她,穿着干净的白T恤,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他可以在张宗庭约她的时候突然出现,自然地站在她身边,用“弟弟”的身份做最亲昵的举动,让张宗庭看看他们有多亲近;他可以故意在她面前打球,打完球后当着她的面撩起球衣擦汗,看她会不会像其他女生那样脸红心跳。

他知道她喜欢吃糖醋小排要多放糖,知道她怕黑睡觉要留盏小夜灯,知道她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里比谁都敏感。这些张宗庭知道吗?那个男人只看到她精心打扮的样子,却没见过她早上睡眼惺忪的模样,没吃过她煮的糊掉的面条,没听过她哭着说“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江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额前的碎发被揉得乱糟糟的。他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那本精装的《追风筝的人》。书页翻开时,夹在里面的照片轻轻飘落在地。

是辛禧的大学证件照。

照片上的她,扎着简单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颊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带着点婴儿肥。大概是刚照完,头发有点乱,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像只懵懂的小鹿。

这是他从她遗落的英语课本里捡来的,藏了快三年。

江望捡起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像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照片有点泛黄,边角也磨圆了,却被他保存得干干净净,连点褶皱都没有。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光晕。江望把照片重新夹回书里,手指在“为你,千千万万遍”那句话上停留了很久。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这点见不得光的心思能撑多久,更不知道用这副皮囊去争,会不会被她当成不懂事的胡闹。

但他知道,有些念头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了。就像这张照片,就像那句没说出口的喜欢,更像此刻心里燃起的那点不甘——他不想等,也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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