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来得及时,林君淮没有死,只是身受重伤。
众人联手打散浓雾时,封霖阴骛的视线如一把锋利的刀,直刺向楚天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在众仙门掌门眼皮子底下,他一掌轰向楚天樱,又趁机卷着尤鸾离开。
“快,追,别让他跑了!”
“林师弟,你没事吧?快救人!”
“快告诉林家!”
喧嚣的人群将楚天樱挤得歪歪斜斜,她怔怔地看着封霖离开的方向,眼圈渐渐红了。
他方才,是想杀了她吗?
他知道了是她叫人进来的。
可她也没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打死林君淮。
楚天樱咬唇,伤心之色一收,坚定地追着林君淮而去。
她既然放弃了一个,那剩下的一定要给她更多才行!
千里之外,人修的最后一座大城池。
尤鸾又灌下一碗苦药,一张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
一只大手适时的拿着果脯凑到她唇边,她张嘴咬下。
大手并没有撤回,转而捏了捏她的下巴。
尤鸾没动,眨巴眨巴大眼睛,任由他捏着。
回魔域的这几天,她已经对他时不时捏脸的小动作适应良好。
这一番折腾,她瘦了不少,倒是衬得那双大眼睛更大了,封霖眼眸微黯。
等回魔域了,好好补补。
忽然,一位女修从面前跑过,掉落一枚戒指。
这位修士走远后,高个子男修晃晃悠悠又过去,隐晦地捡了起来。
恰在这时,女修回来找,发现男修正要往怀里揣,
“还我的凌霄花!”
凌霄花值不少灵石。
男修当然不可能还,一来二去,二人便打了起来。
封霖越看眉头越紧,终于,他直接出手打伤男修,将戒指还给了女修。
“哼,多管闲事,等那魔头打过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男修恶狠狠诅咒完,消失在原地。
因为这个举动,众人对封霖的印象是,冷脸,但好心。
于是纷纷在客栈的茶摊下聚集起来。
“又在抓魔尊啊?现在的那位魔尊,还是从天极宗叛逃的那位吧?”
“可不是,天极宗不愧是一等宗门哈,一个叛逃出来的弟子都能当魔尊。”
“啧,一看你就不清楚当年那事儿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尤鸾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封霖,他后悔了。
蹬鼻子上脸,人修最擅长如此。
要不要现在将他们杀了?或许还能阻止她听到不该听的。
但是来不及了。
“现在的魔尊叫封霖,可不是什么善类,因他而死的人可不少。”
漆黑的眸子盯着桌面上的茶水,他眼底分明没有温度,嘴角却噙着诡异地弧度。
无行的黑气缠缠绕绕,鬼魅般渐渐布满整个屋子,无声嘶吼着,欲爬上窗边女孩洁白的裙角,欲将其覆盖,与外隔离。
却又在即将触及时,挣扎着,退缩。
根本不总听,他都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他。
第一次人魔大战,作战经验丰富的掌门首徒,所有弟子仰望的大师兄,主动请缨,却被那个虚伪的人拒绝了。
众人面前,他笑得慈和,“阿霖是你们小师弟,他天赋高的,你们让让他。”
“这除魔剑陪伴为师多年,今日赠予你,盼你顶天立地。”
于是,顶着众人或愤懑或嫉恨的目光,他领兵出战了。
结果,他战败了。
大师兄将后背留给他,在众弟子的惊呼声中,魔族的刀插进了大师兄丹田。
而他,一动不动。
大师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直直倒下去,再也没起来。
“无情无义的畜生,坑死师兄弟,枉费同门扶持,愧对师尊偏爱!”
“师尊被你气得吐血,都说你得天道眷顾,给师尊一碗心头血不过分吧?”
“对啊,众所周知,师尊最偏心你。你不愿意,莫非是让师尊寒心?”
面对同门的逼迫,彼时他手足无措,惊慌地看向高台上。
却见那人唇角含笑,神态胜券在握。
战场上突然定住他的除魔剑,关于他得天道眷顾的谣言,自己那人多次在重要场合不分青红皂白地偏向自己……
一切都有了答案。
可纯真的少年能想到的最大自保手段,就是远离师尊。
被带入了那段黑暗的回忆,封霖的背影像是一座雕塑。
只有杯中茶水映衬出他正酝酿风暴的黑眸。
黑气密密麻麻布满整间屋子,一眼看去让人喘不上气来。
“后来你想都想不到,那位魔尊啊,一开始就是魔族。只是伪装成人,为了从内部分裂我们罢了。”
“后来魔族卷土重来,所有修士都在前线抗敌,后方却突然爆开魔气,直接将大家打了个措手不及,众人这才发现他原来是魔族!”
“那一战死伤惨重,天极宗宗主不忍心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被处死,提出废了他的灵根与修为,将他圈禁起来。”
“熟料,就在大家都接受这个办法时。趁着宗主劝说他的空档,他打伤了宗主跑了。最后,他就成了魔尊喽。”
那人讲得一波三折。
不多会儿,几人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不知多久,封霖终于从回忆中抽离,就见尤鸾依旧靠在窗边,惬意地吹风,仿佛方才那些话根本没有入她的心。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封霖长睫快速眨动好几下,提醒道,“你听见了他们的话?”
尤鸾捧着脸,眨了眨眼。
“离了我你也活不久。”
他消极地想,
你会厌恶我、提防我,带着他们的目光揣测我。
怀疑从前的相处都是我的伪装,恨不能比我如蛇蝎。
但是因为某种目的,不得不靠近我,讨好我。
像楚天樱一样。
但是没关系,你离不开我。
封霖自虐地想,他视线牢牢锁定她的面容,甚至恶劣地想象着一会儿这张脸上出现恐惧、厌恶、抗拒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表情。
那时候,他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好呢?
他不想杀了她,至少现在不想。
看在她救过他的份儿上,不如就放了她,让她自身自灭吧。
他极力劝说自己,为着那个不确定的场景,忍得眼角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