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北坡上。
“娘,这边的土好奇怪。越往下挖越硬,感觉下面好像埋了什么东西……”
苏青禾拎着锄头走过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土壤的颜色不对劲。
苏青禾回忆了一下。
那日她提议引水时,孙地主听到“北坡”二字时瞳孔骤缩的样子,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孙地主阻挠修渠还能说是为了井水的利益,可他对北坡的执着未免太反常。
甚至派来管家破坏竹管。
难道这北坡之上,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娘,这么深够吗?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挖?”
“挖,继续挖!下面可能有东西!”
沈砺应了一声。
片刻后,一节灰白的骨头从泥土中支棱出来,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啊!是人骨头啊!“
他吓得倒退两步,差点栽进沟渠里。
沈砺的惊呼声打断了北坡上的忙碌,几个村民已经围成一圈,对着地上挖出的东西指指点点,脸色煞白。
苏青禾蹲下身,用锄头轻轻拨开周围的土。
更多的骨头显露出来,一具完整的骸骨蜷缩在坑底,头骨歪斜,颈骨处赫然缠着半截腐烂的麻绳!
“这,这好像是被勒死的。“
旁边有村民脱口而出。
“造孽啊!“
老村长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赶来,目光落在尸骨腰间的铜烟袋上,突然浑身一震,“这……这是赵老栓的烟袋!“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赵老栓?不是十年前说去城里做生意,就再没回来吗?“
“怎么死在北坡了?还被人勒......“
议论声戛然而止。
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十年前,正是赵老栓和孙地主为了十亩良田的地契闹得最凶的时候。
苏青禾敏锐地注意到,骸骨右手紧攥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掰开指骨,一块沾满泥土的碎玉片落入掌心。
玉片上隐约可见半个“孙“字。
“让开!都让开!“
一声暴喝从人群外传来。
孙地主带着十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冲上山坡,目光扫过土坑里的尸骨,脸色瞬间铁青。
“苏寡妇!你挖渠就挖渠,惊扰亡魂是想害全村遭报应吗?“
孙地主劈头就骂。
苏青禾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将碎玉片悄悄塞进袖袋:
“孙老爷来得真‘巧’啊,我们刚挖出赵老栓的尸体,你就赶到了。“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让人不自觉地联想。
“你个臭婆娘!这话什么意思?”
孙地主听者有心,急道:
“我不过是来看一下挖渠的进程,没想到发现你在盗掘坟墓!”
呵。
苏青禾冷笑了一下。
她都还没说什么呢。
孙地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反咬一口。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苏青禾道,“孙地主,你如此慌张,莫不是这赵老栓的死与你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窃窃私语。
孙地主连忙反驳,“他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北坡山高路远,也是人尽皆知的,他身上那么多骨折,保不齐是上山的时候自己摔死的!”
“哦?“
苏青禾挑眉
“大家都才见到他的尸骨,你怎么知道他身上多处骨折的?“
“难不成,他身上的伤,是你派人打的?”
四周瞬间安静。
孙地主顿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我……”
话音未落,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突然从人群后方炸开。
“我的老赵啊——“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连滚带爬地扑向土坑。
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坑沿。
“十年...整整十年啊!“
赵奶奶浑身发抖,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骸骨,
“你说去县城卖粮...怎么就埋在这荒坡上了啊!“
她突然转身,野兽般扑向孙地主:
“孙——德——贵——!
“是你!当年你带人闯进我家,把老赵带走了,强逼着他卖地契,第二天老赵就失踪了!你还跟我说他用地契跟你换钱,进城做生意了!”
“谁知他整整十年都没有回来!”
“一定是你杀害了他,还我男人命来!“
“你个疯婆子胡吣什么!”
孙地主又惊又怒,一下子赵奶奶推倒在地,家丁冲上来把她死死按在泥地里。
“堵上她的嘴!扔山沟里去!”
“我看谁敢!”
苏青禾动作更快,锄头杆一扫,两个家丁抱着腿惨叫倒地。
她扶起满脸是血的赵奶奶,悄悄把碎玉塞进她手里。
“孙老爷好大的威风。”
苏青禾声音不高,却像刀子刮过全场,
“心虚到连句人话都不敢让苦主说完?”
“既然孙老爷口口声声说赵奶奶胡言,”
苏青禾目光扫过众人,
“那不如报官,请青天大老爷断个明白!尸骨不会说谎,公堂之上,自有公道!”
“对!报官!”
胸口带着刀疤的张老汉猛地扯开破袄,那道蜈蚣似的旧疤在阳光下狰狞毕现,
他们早就忍孙地主很久了。这孙地主仗着自家祖上传下来的田地多,平日里没少剥削他们。
百姓们都快在荒年饿死了,他趁机大肆敛财,强行收购土地。
没想到如今还闹出了人命。
“十年前孙家强行收购我的地契,那一刀的账,老子也一并讨了!”
“我家老头子就是饿极了去挖野菜,被他当成偷东西的打断了腿!
“他还放高利贷!利滚利把李屠户的闺女都逼去给人当童养媳了!“
被孙家欺压多年的怒火终于冲破恐惧的堤坝,一声声压抑的低吼汇聚成浪。
老村长将拐杖顿入泥地:
“老赵的冤屈,不能烂在这荒坡上!我这把老骨头,抬也要把他抬上公堂!孙老四,你敢不敢去县衙,当着青天白日对质?!”
孙地主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变黑,他看着群情激愤的村民:
“反了!都反了!好!报官是吧?老子奉陪!看你们这群泥腿子能翻出什么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