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铁棘(1 / 1)

子时的雾像化不开的浓墨,把整个农场浸在潮湿的黑暗里。

林砚趴在瞭望台的木板上,指节抠进木板的裂缝里,那里还留着上回战斗时嵌进的弹片,被体温焐得发烫。

这瞭望台是老王用拆下来的卡车车厢板搭的,离地面三米高,四角的钢管斜撑着,每次呼吸都能听见木板吱呀的呻吟,像有个老人在耳边喘。

“第十七根钢管松了。”苏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的军靴碾过碎石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焊口裂了道缝,雾水渗进去准得锈穿,天亮必须让老王补焊。”

林砚低头望去,苏野正用铁丝把松动的钢管缠紧,铁丝在她掌心绕了三圈,勒出的红痕和旧伤拧在一起。

这些钢管是她们清理采石场时,从刀疤脸废弃的防御工事里拆回来的——

当时嫌锈迹太重差点扔了,还是老王坚持要带,说钢管比木头抗造,此刻密密麻麻插在篱笆外侧,尖端朝上,像片倒生的铁荆棘。

最外侧的桩子上缠着没烧完的雾绒草,是阿桂按陈教授笔记里的法子晒的,干燥后带着股冲鼻的草腥味,闻着倒比腐行者的臭味好受些。

“黑鸦在烧轮胎。”林砚突然开口,目光穿透雾层锁定西边山脊,那里的火星在赤雾里浮浮沉沉,像溺水者的手指在拼命抓挠,“风把味送过来了,掺着橡胶燃烧的臭,他们想借烟幕掩护。”

苏野往西边啐了口唾沫,唾沫在半空就被雾气裹住,坠地时只剩一小团湿痕。

“想玩阴的?”她拍了拍腰间的木柄手榴弹,这是从刀疤脸仓库里翻出的老物件,拉环上缠着细麻绳,“再往前挪十米,就送他们个响的尝尝鲜。”

瞭望台的木板突然晃了晃,小石头抱着捆干稻草从梯子底下钻出来,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阿桂说这草引火快,”他把稻草塞进瞭望台的缝隙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要是他们爬墙,就把草点着,火顺着钢管往上窜,能烧得他们抓不住。”

林砚摸了摸孩子的头,指尖触到他发间的碎草。

小石头的头发是阿桂用剪刀剪的,参差不齐像狗啃过,却比之前清爽得多。

“下去吧,”她把自己的步枪塞进孩子怀里,枪身裹着块旧布,是怕硌着他细瘦的胳膊,“守着柴房的狼崽,别让它们乱撞——昨天那只最壮的已经能咬开木盆了,当心被它挠着。”

小石头攥着步枪跑远后,苏野突然往地上趴,耳朵贴着潮湿的泥土。她的动作极快,军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沾了泥,却毫不在意。

“有动静,”她的声音压得像耳语,气流感擦着地面传过来,“不止一辆车,发动机的声音杂得很,能听见链条哐当响——是改装过的三轮摩托,轮胎上肯定缠了铁链,这是想在泥地上抢速度。”

林砚立刻打开系统面板,环境监测界面上,代表人类活动的红点正在山脊线移动,数量从模糊的“十余人”逐渐清晰成十七个,速度快得异常,正朝着农场方向俯冲。

【检测到多组高速移动信号,携带爆炸物及远程武器,威胁等级:极高】面板右下角的小图标闪烁着,那是火箭筒的简笔画,触目惊心。

“通知老王,把汽油桶推到西篱笆根。”林砚翻身从瞭望台跳下来,落地时膝盖的旧伤传来一阵钝痛,让她踉跄了半步,“阿桂带小石头进地窖,把狼崽关进最里面的隔间,用铁链锁死。

军医准备好止血带和草药——这次来的是硬仗,别指望能轻松过关。”

苏野吹了声短促的口哨,这是她们约定的紧急信号。仓库方向很快亮起手电光,老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拖着断腿往篱笆挪,每走一步都要扶着墙喘息片刻,手里却紧紧攥着焊枪的开关,电缆线在地上拖出条弯弯曲曲的痕迹,像条垂死的蛇。

阿桂的身影从柴房闪出来,怀里抱着三只银狼幼崽,小家伙们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爪子不安地扒着她的衣襟,把粗布褂子勾出好几个洞。

“把狼崽放进地窖最里面的隔间,用铁链锁上门。”林砚往苏野手里塞了个火把,火把柄缠着防滑布,是她白天特意用旧轮胎皮剪的,“等我的信号再点火,别太早暴露,咱们的汽油不多了。”

西边的引擎声越来越近,能听出其中夹杂着链条撞击的哐当声——改装过的三轮摩托在泥地上跑不快,才会用这种笨法子增加抓地力。

林砚趴在篱笆的射击孔后,步枪的准星对准山脊的缺口,那里是进入农场的必经之路,雾气正从缺口处涌进来,带着股浓烈的汽油味,熏得人鼻腔发疼,忍不住想打喷嚏。

“来了!”苏野突然低喝一声。

三道光柱从雾里射出来,像惨白的蛇窜向篱笆,光柱里的尘埃在赤雾中翻滚,看得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三轮摩托的轰鸣声,轮胎碾过碎石的脆响越来越近,车斗里站着的黑衣人左臂上,乌鸦纹身被光柱照亮,像活过来似的扑扇着翅膀。

最前面那辆摩托的车斗里,独眼龙正举着望远镜,空荡荡的眼窝对着农场,嘴角挂着抹残忍的笑。

“打轮胎!”林砚扣动扳机,子弹穿透雾层,精准地击中最前面那辆摩托的前轮。

轮胎瞬间瘪下去,车斗里的黑衣人惨叫着摔出来,正好撞在篱笆外侧的钢管桩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西瓜砸在石头上。

绿褐色的血顺着钢管往下淌,在雾里拉出长长的线。

后面的摩托来不及刹车,撞在一起翻倒在地,车斗里的汽油桶滚出来,在地上泼出一道长长的油迹。

苏野趁机扔出火把,火焰顺着油迹窜起来,瞬间形成一道火墙,把剩下的黑衣人挡在外面。

火舌舔着赤雾,蒸腾起刺鼻的浓烟,将西边的夜空染成诡异的橘红色,连星星都被遮得看不见了。

“漂亮!”老王的喊声从仓库方向传来,他正把最后一个汽油桶推到篱笆边,桶身上的铁锈被火光照得发红,像块烧红的烙铁,“再来一把火,把这群狗娘养的烧干净!”

林砚没应声,她的准星正锁定着火墙后面的黑影。

那个独眼龙正举着火箭筒,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篱笆的薄弱处——那里是上周被腐行者撞出的缺口,她们用木板临时修补,外面缠了三层铁丝,却绝对挡不住炮弹的冲击。

木板上还留着小石头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此刻在火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苏野,左移三米!”林砚猛地推开身边的射击孔,步枪子弹上膛的脆响在雾里格外清晰,“打掉他的炮筒!”

苏野的反应比子弹还快,她翻滚着躲开飞溅的火星,举枪射击的同时大喊:“老王,焊枪!”

老王立刻按下焊枪开关,橙红色的电弧在黑暗中亮起,像条扭动的火蛇窜向篱笆外侧。

独眼龙的火箭筒刚要发射,就被电弧击中炮口,金属瞬间熔化,炮弹在筒里炸开来。

巨大的冲击波把周围的黑衣人掀飞出去,火墙被震得向两边散开,露出后面焦黑的土地,上面散落着断裂的武器和扭曲的零件,还有几截没烧透的肢体。

“好样的!”林砚趁机扔出两颗手榴弹,拉环的脆响过后,爆炸声在雾里回荡,暂时压住了对方的火力。

她转头看向老王,发现他正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焊枪的电缆线缠在了断腿上,火花溅在裤管上,烧出好几个洞,焦糊味混着硝烟味飘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撤到第二道防线!”林砚拽起老王往仓库跑,他的断腿在地上拖出条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紫色,“苏野,掩护!”

苏野吹了声悠长的口哨,这是交替掩护的信号。她往火墙里扔了捆浸过煤油的稻草,浓烟再次升起时,才边打边退。

子弹打在篱笆的钢管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有人在敲破锣。

三只银狼幼崽不知什么时候从地窖里跑了出来,正围着倒地的黑衣人撕咬,尖利的牙齿撕开对方的裤腿,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绿色的狼瞳在火光里闪着凶光,像三盏小小的绿灯。

“别让狼崽乱跑!”阿桂的声音从地窖口传来,她手里拿着根木棍,试图把狼崽赶回来,却被其中一只舔了手心,吓得差点把棍子掉在地上。那狼崽的舌头带着倒刺,刮得她手心发痒,竟忘了害怕,反而轻轻摸了摸它焦黑的耳朵——这是下午被火燎到的。

林砚把老王安顿在仓库的射击位后,转身往地窖跑。

火墙已经开始减弱,能看见黑衣人正从两侧的矮树丛里包抄过来,手里的步枪不时喷出火光,子弹打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噼啪的响,像有人在上面放鞭炮。

她抓起墙角的机枪,突然发现子弹箱已经空了大半——刚才的激战用掉了太多子弹,连备用弹匣都见了底,只剩下几个瘪下去的空盒子。

“军医,还有多少机枪子弹?”林砚的声音带着喘息,她的军靴踩在散落的弹壳上,发出哗啦的响,像是在踢一堆碎玻璃。

军医正蹲在地上整理药箱,听见问话抬头指了指仓库角落的木箱:“只剩两箱了,还是从刀疤脸那里搜来的旧弹,弹壳上全是锈,说不定有哑弹。我刚才试了三发,有一发没响。”

林砚打开木箱,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子弹的黄铜外壳已经发暗,上面布满细小的坑洼,像是被虫蛀过似的。

她抓起一把压进弹匣,手指触到弹壳上的划痕,心里涌起一阵不安——这种旧弹很可能会卡壳,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西边的篱笆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被炸开的缺口。黑衣人正从缺口处涌进来,嘴里发出兴奋的嚎叫,左臂的乌鸦纹身在火光里像活物般扭动。

苏野举着步枪守在缺口两侧,子弹打光了就用枪托砸,枪托断裂时,她干脆捡起地上的钢管,像挥舞棒球棍似的砸向敌人的脑袋,钢管上的铁锈被血染成暗红色,沾在她的袖口上,像朵丑陋的花。

“林砚,火!”苏野的喊声里带着血腥味,她的胳膊被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在赤雾中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她脚边已经倒下了三个黑衣人,都是被钢管砸断了脖子,歪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林砚抱起一个汽油桶往缺口跑,桶身的铁锈蹭在衣服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她把汽油泼向涌进来的黑衣人,苏野立刻扔出火把,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缺口。

惨叫声在火海里此起彼伏,听得人头皮发麻,烧焦的布料味混着烤肉味飘过来,让人胃里一阵翻涌。阿桂在仓库里吐了,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带着压抑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只银狼幼崽突然从火海里窜出来,身上的绒毛被烧焦了大半,却依旧死死咬着一个黑衣人的裤腿。

那人惨叫着摔倒在地,正好撞在仓库的木门上,门板被撞得摇晃起来,上面的射击孔里立刻伸出好几根枪管。

苏野的枪响了,子弹从射击孔里飞出去,正中那人的胸口。

“关门!”林砚大喊着扑过去,和苏野一起用力把门撞上。

门闩落下的瞬间,她们听见外面传来狼崽的惨叫,紧接着是骨头被踩碎的脆响,像有人在踩烂西瓜。

苏野的身体晃了晃,那只狼崽是三只里最敢主动靠近人的,前天才学会自己撕咬猎物,此刻却……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阿桂捂住小石头的眼睛,却挡不住孩子的哭声,那哭声像把钝刀,割得每个人心里都发疼。

小石头刚才偷偷把狼崽从地窖里放出来,他以为狼崽能帮上忙,没想到会这样。

老王靠在墙角,断腿的伤口因为激动而重新裂开,血浸透了他的裤管,在地上积成一滩,把散落的弹壳都染成了红色,像一颗颗红珠子。

“还有两只。”苏野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的目光落在仓库的阴影里,那里缩着两只瑟瑟发抖的银狼幼崽,正是最壮的那只和它的同伴,“它们从后门跑进来的,刚才咬断了拴门的铁链。铁链上的锁是我上周刚换的,没想到这么不禁咬。”

林砚松了口气,刚要说话,仓库的屋顶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是有人在用斧头凿洞。木屑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砸在每个人的头上,能看见黑衣人的枪口从洞口伸进来,正对着仓库中央的弹药箱。

那里堆放着她们仅剩的手榴弹和炸药,要是被击中,整个仓库都会炸上天。

“分散!”林砚猛地推开身边的人,自己却被一颗子弹擦过胳膊,血立刻涌了出来,在衣袖上洇开一片。她顾不上包扎,抓起地上的机枪就往屋顶扫射,子弹穿透木板的声音和敌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形成一片刺耳的嘈杂。

屋顶的洞口更大了,能看见一个黑衣人正想跳下来,被苏野一枪打中肩膀,惨叫着掉了回去。

苏野爬上仓库的货架,货架上堆满了罐头和压缩饼干,她踩在上面时,铁皮罐头发出哐当的响。

从高处往洞口扔手榴弹时,她的胳膊还在流血,血滴在罐头盒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这紧张的气氛里显得格外清晰。

每扔一颗手榴弹,屋顶就会传来一阵震动,木屑和碎砖像雨点似的落下,砸在她的头盔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她的头盔是从刀疤脸那里缴获的,上面还有个弹孔,是被她自己用铁丝补好的。

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外面的枪声终于停了。仓库的门被撞得变了形,上面布满弹孔,像块筛子。

屋顶的洞口透进灰白的光,照亮了满地的狼藉——血迹、弹壳、破碎的木板,还有几具来不及清理的尸体,其中一具穿着黑衣,左臂的乌鸦纹身被血浸得发黑,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林砚推开仓库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忍不住咳嗽。

篱笆外侧的土地已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烧焦的尸体扭曲地躺在火墙的灰烬里,像一块块黑炭。

那只牺牲的狼崽尸体被整齐地摆放在篱笆边,脖子上的伤口切得很整齐,显然是被故意杀死的,旁边还插着根木棍,上面挂着块破布,画着只歪歪扭扭的乌鸦,乌鸦的眼睛用红漆涂过,像在滴血。

“他们是在示威。”苏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胳膊已经包扎好了,绷带被血浸透了大半,像块暗红色的抹布,“告诉我们,连并肩作战的伙伴都护不住,还想守着农场?”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石子滚到狼崽尸体旁,停住了。

林砚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西边的山脊上,那里的雾已经散了些,能看见几辆三轮摩托正往锦城的方向撤退,车斗里似乎还躺着几个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系统面板上,【黑鸦组织活动信号减弱,正以高速撤离】的提示闪着绿光,却让人高兴不起来。她们赢了这场战斗,却付出了代价——狼崽死了一只,仓库的屋顶塌了一半,弹药也所剩无几。

“清点伤亡。”林砚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里的情绪,却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腾,“老王,统计剩下的弹药和物资,特别是汽油和硫磺粉。

阿桂,带军医去处理伤员,地窖里还有半罐草药膏,是你上周熬的,记得吗?苏野,跟我来——我们得把篱笆补好,天黑前他们可能还会再来。我刚才看见他们的车斗里有梯子,肯定是想爬墙。”

苏野点了点头,跟着林砚往仓库后面走。那里堆放着她们从采石场拆回来的钢板,是用来加固篱笆的最后防线。阳光透过赤雾照在钢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像一块块墓碑立在地上。

每块钢板都有半寸厚,需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搬动,她们的手指抠在钢板边缘的凹槽里,铁锈顺着指缝往里钻,刺得皮肤生疼。林砚的指甲缝里已经全是黑泥和铁锈,洗了好几次都没洗掉,像长在了里面。

“你说,”苏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却把脸上的灰擦得更花,“我们能守住吗?”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林砚。

林砚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菜地。新播的荞麦苗已经冒出了嫩芽,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嫩得泛着玉色,仿佛风一吹就会抽出新叶。

菜田边缘,小石头正蹲在那里,用小铲子把土盖在被炮弹炸翻的幼苗上,动作认真得像在做一件神圣的事。他的脸上还有泪痕,但眼神很坚定,像是在说这些幼苗一定能活下去。

林砚想起陈教授笔记里的话:“在绝望中种下种子,不是为了收获,而是为了证明还有明天。”笔记的这一页被人用红笔圈过,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笑脸。

“不知道。”林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他们踏进来。”她弯腰抱起一块钢板,钢板的重量压得她肩膀生疼,却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力量,像是抱着一块盾牌。

苏野也抱起一块钢板,两人并肩往篱笆走去,钢板在她们脚下发出沉重的声响,像在为这场未结束的战斗敲响战鼓。她们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投在焦黑的土地上,像两个不屈的惊叹号。

地窖里,小石头正用布擦拭着那支步枪,枪身上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却依旧能看出战斗的痕迹。

枪托上刻着他的名字,是林砚昨天教他写的,歪歪扭扭的,却很认真。阿桂在旁边煮着杂粮粥,锅里的热气腾腾地升起,在地窖的顶上凝成水珠,像一颗颗眼泪落下来。

粥里掺了些野菜,是她昨天从菜田边掐的,带着点微苦的味道,却能填饱肚子。她不时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在她脸上,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老王拄着拐杖从仓库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清单,上面用炭笔写着剩下的弹药和物资:机枪子弹127发,步枪子弹306发,手榴弹7颗,汽油5桶,硫磺粉半袋……

他的断腿还在流血,却依旧挺直了腰板,像一棵在风雨中顽强挺立的老树。

他走到篱笆边,看着那只牺牲的狼崽,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块碎布,轻轻盖在它身上。

布上沾着焊枪的火星烫出的洞,是他昨天补衣服时剩下的。

阳光渐渐升高,赤雾被驱散了些,露出灰蒙蒙的天空。林砚站在补好的篱笆前,看着远处的山脊,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黑鸦的撤退不是结束,而是下一次更猛烈攻击的开始。

他们损失了人手和武器,必然会加倍报复。独眼龙的性格她摸透了,睚眦必报,更何况这次还折了火箭筒,丢了这么大的脸。

但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因为她知道,她们不是在孤军奋战。

仓库里的弹药,菜地里的幼苗,地窖里的粥香,还有身边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同伴,都是她们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

老王的断腿没好利索,却已经在琢磨怎么改进焊枪,让它能在雾里用得更久;阿桂把狼崽抱在怀里,用布轻轻擦着它们身上的灰,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

夜幕再次降临时,农场的篱笆上亮起了火把,像一条燃烧的长龙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土地。林砚靠在瞭望台上,看着远处的黑暗,手指轻轻抚摸着步枪的扳机——今晚,她要睁着眼睛等待黎明。

火把的光映在她的脸上,把她的影子投在篱笆上,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柄永不弯曲的剑……

最新小说: 末日世界中的女巫大人 末世第一猫妈:仙帝幼崽太难带! 零号诗经 末世人机 乱则诡园 满级星际大佬重生后,杀疯了 奥特之永恒的光 意识托管班 末日求生:我靠农场系统囤满粮仓 郁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