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吼声在冥忘山深处穿梭回响，衬得鬼墓愈发安静，又透着几分诡异。
钟离陌已盘腿打坐半个时辰，缓缓睁开眼，望向眼前的烬忘剑。一年了，他始终没能破开结界。
不能再等了。灵应山踵仙大会在即，那些人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姐姐已有身孕，他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如今他能做的，唯有护住阿姐与未出世的外甥。姐夫总说要以天下为先，为天下让步，可谁又会为他们让步？
大仇未报，亡灵未安。钟离陌攥紧拳头，以命起誓——定要用仇人的血，祭奠逝去的亡魂。
他再次运功，十数年修为化作无形之力在周身游走。结界应声而破的刹那，钟离陌望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碎裂的结界，竟像个幼童般笑起来——他做到了。
他小心翼翼走向烬忘剑。虽知此剑认主，结界已破，可前路仍是未知。就在此时，烬忘剑突然叮当作响，微微摇晃，仿佛在呼唤他。
钟离陌绕开周遭佩剑，站到烬忘剑旁，右手握住剑柄，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剑拔出。他早已习得凌家剑法，执剑凌空一跃，剑身在他手中如臂使指，游刃有余。
正当他沉浸在这份惊喜中，烬忘剑却突然躁动，似要挣脱控制。曾经围在它周围的剑纷纷飞来，钟离陌再也握不住，只得松手。烬忘剑在空中旋转，一把把剑如同找到归宿，纷纷与之相融。
最后一把剑消失的瞬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剑鞘。烬忘剑入鞘，稳稳落回钟离陌手中。他终于明白，萧鼎峰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此剑——万剑归宗，唯嗜其血。
“陌儿。”
“阿姐。”
钟离陌听见钟离雪的声音，忙将烬忘剑藏在身后。可钟离雪并未多问，只是望着他。
“你竟真的破了结界。”凌歌寒走上前，难掩惊讶。凌家结界，世间能破者寥寥，钟离陌竟做到了。
“姐夫，你不怪我？”钟离陌试探着问。
“怪你？为何要怪你？”凌歌寒望着烬忘剑，若有所思，“或许这便是天意。烬忘既认你为主，便是命数。只是……”他顿了顿，似有犹豫，“此剑不可轻易出鞘。一旦出鞘，必染鲜血。终有一日，你会沦为它的傀儡，除非……”
他不想钟离陌走到那一步，更要阻止那一步的到来。可钟离陌紧追不舍：“除非什么？”
“日后你自会知晓。”凌歌寒望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知弟莫若姐。自钟离陌从城里回来，钟离雪便觉他心事重重。“陌儿，今日下山，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
“那你方才去了何处？”
钟离陌向凌歌寒递去眼色，凌歌寒会意，忙打圆场：“雪儿，陌儿已长大，自有分寸。”
钟离陌几步走到姐姐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轻轻摇晃，带着几分撒娇：“是呀阿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钟离雪将信将疑：“真的？”
“咳，雪儿，夜深了，该回房歇息了。”凌歌寒轻咳一声，目光落在钟离陌手上，扬了扬下巴。钟离陌瞪了他一眼，悻悻松开手。
凌歌寒送钟离雪回房后，转身去找钟离陌。他缓步走进房内，开门见山：“九氏的人，你遇上的是哪一家？”
钟离陌惊得从凳上跳起：“你怎么知道？”
凌歌寒神色一沉：“遇上谁了？”
“回来时被白以暮的人跟踪了。半路上甩脱了，谁知他们还是跟到了山上。”
“白以暮……”凌歌寒沉吟，“见过你的人不多，时隔一年，本不该被轻易认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引来了注意？”
“我在城里救了个老爷爷和小女孩。你不知道，当时周围的人有多冷漠……”
凌歌寒心中了然。灵应山仙会在即，这一战终究躲不过。白以暮心思缜密，既已派人探查冥忘山，定会再来。
他决定将未尽之言告知钟离陌：“陌儿，烬忘既已认主，自会为你所用。但切记，不可轻易出鞘。此剑一旦染血，便会引来浊灵煞气，污染剑灵。本已净化的烬忘，必会伤及无辜，也会反噬于你。伤及无辜你定然不忍，至于反噬……要么走火入魔、魂飞魄散，要么再世轮回、不问往生——哪一种，都不是你能承受的。”
“魂飞魄散也好，轮回再生也罢，只要能护阿姐周全。”钟离陌拿起烬忘剑，眼底晦暗深邃，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决绝。
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怎会逃过凌歌寒的眼睛。他猛地握住钟离陌的手臂：“你阿姐，我会护着。你只需保护好自己，万事切不可冲动。”
“凌歌寒，如今的我，修为可不比从前。”钟离陌言语间带着挑衅，“便是你，我也未必输。”
“是吗？”凌歌寒话音未落，已飞身一掌拍来。钟离陌反应极快，堪堪躲开：“你居然偷袭？”
“这算什么偷袭？”凌歌寒挑眉，“想护你阿姐，先胜过我再说。”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不知过了多少回合，始终难分胜负。直到天蒙蒙亮，才各自精疲力竭，昏昏沉沉睡去。
冥忘山的日子，虽不及赤幽城安逸，却也自在随心。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要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