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氏踵仙大会本是历年常事,可自九氏众人踏入灵应山、见到落尘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谁?”
“萧掌门,是我。”
“远儿,开门。”
“是,师父。”
萧远打开门,白以暮与徒弟白桑立在门外。白以暮看了白桑一眼,白桑点头退下,他独自进屋。
“白掌门深夜到访,就不怕引人误会?”萧鼎峰淡淡道。
“萧掌门说笑了。”白以暮赔笑,“此来必是有要事相告。”他瞥了眼旁侧的萧远。
萧鼎峰了然:“但说无妨。”
“萧掌门可还记得那名叫落尘的孩子?”
“落尘?自然记得。”萧鼎峰怎会忘记那张与钟离陌几乎无二的脸,示意他继续说。
“此人必与烬忘剑有关。”
萧鼎峰低笑一声,端起茶杯:“哦?听你语气,似已确定?”
“当然。”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迎上萧鼎峰的目光,白以暮打了个寒颤,起身擦了擦汗:“我白以暮断不会以谎言搪塞萧掌门。”
“何人给你报的信?”
“这……那人一身黑衣,蒙面,我……不过他还透漏了一个消息。”
“什么?”
“禁地!”
听到“禁地”二字,萧鼎峰眼中骤然发亮:“既是禁地,你可知里面关着什么人?”
“那人未曾明说,只道禁地之人定不会让您失望。”
禁地……这么多年了,是他吗?
“哼,”萧鼎峰冷笑,“白掌门,玄氏结界岂是轻易能破的?他的话,你也敢信?”话锋一转,“他开了什么条件?”
白以暮压低声线,低到屋内旁人都听不清。
萧鼎峰面色一凝:“既如此,我便静待佳音。只是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当年冥忘山一战,萧鼎峰未得烬忘剑,凌歌寒也从他眼皮底下被劫走。
此后,世间传言钟离陌滥杀无辜、不择手段,誓要报仇,引得各大家族联手围剿,理由竟是他“持剑入魔,狂悖无道,必先除之以防后患”。
钟离陌终以一己之力扛下围攻,死守冥忘山。即便癫狂之时,也从未伤及无辜。若非落清风及时赶到,世间怎会有落尘这般如风的少年?
钟离陌消失后,流言四起——有人说他被家族联军所杀,有人说他被烬忘剑煞气吞噬而亡。孰真孰假,无人能证。
萧鼎峰当年听闻消息,怒不可遏:“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
“你听见了吗?落尘,是他!”玄之忽然心头一动,竟有冲破禁地结界的冲动,想彻底确认一番。
“玄之,若真是你父亲,你会怎么做?”落尘望着他的眼睛,直抵心底。
“怎么做?”
玄之想起母亲临终的嘱托,取出琼脂兰玉:“母亲让我忘记仇恨,只因她不知父亲还活着。若是知道他被困于此,她定会拼尽全力相救。母亲提起父亲时总带着笑,可我知道,她的心在滴血,否则也不会早早离世。”
他的愤恨,只在落尘面前显露。这样的玄之,落尘已不陌生。虽未亲历过往伤痛,可梦魇中的一切恍如真实,一阵刺痛袭来,落尘捂住胸口。
钟离陌,你究竟想要什么?
报仇!
“玄之,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报仇!
“没有。”
报仇!
落尘浑身剧痛如裂,瘫倒在地,比上次更甚。
“落尘!”玄之见状,如前次般毫不犹豫地为他输入灵力。
“不用了,玄之。”落尘从怀中摸出落清风留的药丸吃下,“还是爷爷有先见之明,这老头早就算到了。”
看着药瓶里仅剩的一颗药丸,落尘第一次感到生命的尽头近在眼前。
若钟离陌现身,自己会怎样?还能活在这世间吗?若他不在了,阿姐和爷爷该怎么办?
落尘状态稍缓,玄之追问:“你到底听见了什么?”
“许是方才煞气攻心,又出现幻觉了。”落尘故作轻松,玄之只得不再深究。
玄之起身,望向禁地之门,手心的琼脂兰玉在月光下格外柔亮。您是因它才认出我的,对吗?尽管,我还不确定您就是父亲。
他忆起幼时误入禁地,里面的人疯了般冲向他,却被赤铁链锁住。那时他年幼,既怕又好奇,回头与那人目光相对时,透过凌乱发丝,分明看到一丝意外之喜。当时不懂缘由,只当是要抓他。后来才明白,那人不是看他,是识得这琼脂兰玉。
“落尘,恐怕要变天了。”
禁地周边草木簌簌作响,玄之望着渐隐的月亮,将琼脂兰玉小心收好。
落尘盘膝坐起,静静立在他身旁。
两人立于天地间,衣袂随风扬起,透着九死不悔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