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能不能同你们一起去?”
尽管凌语有千言万语想问陆应白,可现在还不是机会。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她也不可能顶着这副身子问陆应白:“我就是凌语,你为什么要为我收尸?”
怕是要被人家误以为脑子有病才是。
毕竟这种离奇的事情连她本人都有些难以接受,更遑论没有经历过的陆应白。
与其浪费那个时间,倒不如同他们一起去给自己收尸,也好试试能不能看出些端倪…
听到这话,陆应白显然才想起来还有个无关人员在场,他有些不耐烦:“账本的事明日再说,不过,本王警告你,今夜发生的一切和账本一事,本王若是从第三人口中听到,定亲自取你性命!”
凌语闻言,忙做一个闭嘴动作:“王爷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就滚吧。”
见凌语还在原地一动不动,陆应白轻挑眉头:“还有事?”
凌语试探性点点头:“方才听侍卫大哥说,凌姑娘因被蒙蔽,替杀父仇人卖命十年,最后还死于非命。让我想起了同样命运多舛的我自己,我想同王爷一起,去送送她…还求王爷恩准!”
还未等陆应白开口,凌语爬起身跪在陆应白面前,言辞恳切:“王爷放心,我的命还在王爷手里,若我真的图谋不轨,王爷大可以直接杀了我,我…只是想在这漆黑恐怖的夜晚,能多一个人送她…..”
凌语的话,让陆应白想起若干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凌语的光景。
那时凌语被太子派来监视他,他本想像往常一样将这个小暗卫解决掉。
可正当他想下手时,却发现凌语在自家屋顶睡得正香。
连他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那晚,他竟没有下手。
从那以后,他经常能看到凌语天天在自己房顶上晒着太阳披着月亮地偷懒睡觉,显然是个不合格的小暗卫。
陆应白甚至还心血来潮养了只和她一样懒的猫。
小暗卫也许是长时间没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被太子责罚,她开始不敢没日没夜地偷懒睡觉。
可暗卫的生活注定是无聊的,他看到过很多次,小暗卫竟无聊到偷学他说话,像个学舌的鹦鹉,他说一句,她就复述一句。
为此他还养了只羽毛艳丽的小鹦鹉。
也许,她也喜欢热闹,也想同人相处的吧……
想到这里,陆应白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凌语的请求。
……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出了城门,径直往小树林而去。
他们到时,扔尸体的两个暗卫早就已经回去,凌语的尸体旁,陆应白的侍卫在寸步不离地守着,防止有野兽出来作祟。
见到陆应白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姐过来,两人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也就片刻功夫就恢复如常,再看不出一丝异常。
其中一人见陆应白走近,向前一步汇报:“王爷,属下跟着暗卫一路到此,他们走后,属下便一直在此守着,没让野兽靠近凌姑娘。”
陆应白挥了挥手:“下去吧。”
侍卫走后,他一步步靠近尸体,在看清地上躺着的那张脸时,眼皮轻轻一颤,胸口闷闷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暗卫而已,他竟也这般难过……
凌语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监视了陆应白十年,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如此落寞的背影,显然他对自己的死是在意的。
可凌语依旧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自己的尸体,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片刻后,他脱下身上的披风将浑身是血的尸体盖了起来。
看着他的动作,凌语情绪也有些复杂,重活一回,她心有不甘、有怨恨、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上前一步蹲在尸体旁边,用袖子轻轻将尸体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
她忽然回想起小时候,那时她和父亲母亲还是最低贱的奴隶。
一家人每日没夜干活,得到的工钱才够勉强吃饱肚子。
那时,她从未见过镜子……
后来,她做了太子暗卫,每日风里来雨里去,不是在练武就是在奉命办事的途中,自然没时间也没心情照镜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清自己的脸。
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和这具身体完全是孓然相反的两种相貌。
她低头,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簪子小心插在尸体发间,小声道:“希望你下辈子去个寻常人家,做个父母俱在,无忧无虑的小女娘。”
这是凌语自己所期望的生活。
她的上半辈子大半时间都在为仇人效力,她的下半辈子为了报仇,注定不会太平。
也许只有下辈子,她才能做一个寻常人家无忧无虑的小女娘吧…..
凌语心头泛起微微涩意,轻轻拉了披风盖住尸体的脸,她站起身,对身后的陆应白微微一笑:“王爷,我知道一块风水宝地,把凌姑娘葬在那处可好?”
那是都城城外最高的一座山,站在山顶,能看家的方向,也能看到热闹繁华的都城。
那是她早就为自己选好的墓地。
她曾拜托过与她关系最好的暗卫凌霄,若是有一天她死了,就把她葬在那里。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听凌语说了地址,陆应白愣了一瞬,竟也觉得那处是最合适凌语的地方。
于是一行人带着尸体往那座山的方向而去。
到山脚下时,陆应白细细吩咐侍卫务必要将尸体好好安葬。
他…没有上山。
他没去,凌语也不好表现得太热情,便也留在马车里没有一起去。
天色开始蒙蒙亮,车厢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凌语只能看到陆应白模糊的侧脸,仗着车内黑暗,她看得有些入神。
良久,陆应白有些沙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你究竟是谁?”
凌语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于是回答道:“我叫楚明烛,家父是刑部侍郎。”
她只听丫鬟说过原身爹是刑部侍郎,但没听她说到底叫什么名字,便也只对陆应白说了官职。
“刑部侍郎楚承安?本王见过她的女儿,与你并无半分相似。”
陆应白声音低沉,即使在黑暗里,凌语也感受到他灼灼视线内的探究之意。
她丝毫不慌,根据丫鬟给的信息如实回答:“我因先天不足,自小身子就不好,在江南的外祖父家长大,昨日才来的都城。”
“既是昨日才来,那你为何会知道你口中的这个风水宝地,又如何会知道账本的事?”
陆应白语气淡淡,可却莫名地让凌语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