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空和洛芷汀酒足饭饱后心情大好,来到大街上,准备碰碰运气。
逍遥城的青石板路被午后阳光晒得发烫,叶长空被一个小摊吸引,飞溜过去,买了个琉璃哨子,肆意地吹起来,眼尾扫过街边糖画摊蒸腾的热气,又拦住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太,买了两根,将其中一根递给了洛芷汀。
“你看那绸缎庄的幌子,竟绣着绽开的鸢尾花,”洛芷汀指尖轻点,声音里带着初来乍到的新奇,“听说逍遥城的城徽也印着鸢尾花,鸢尾花象征着自由,想必城主,也是被世俗所困之人。”
这时,惊雷般的呼喊声迅速传遍街头巷尾:“大家快来呀,城主光临醉生赌坊啦!”
城中百姓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摊主连摊位都不管了,都卯劲儿向赌坊奔去,更有不少年轻女子两眼放光,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激动得不能自已。
“什么情况?”叶长空还没反应过来,街上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洛芷汀拉着叶长空的衣袖就跑:“机会来了,我们快走。”
醉生赌坊的红灯笼刚挂上檐角,老远就听得见骰子落碗的脆响,混着酒气与铜钱碰撞的叮当声扑面而来。
叶长空一脚踏进门,目光扫过满堂赌徒,最终落在个摇着骨扇的锦袍公子桌前。那公子面前堆着小山似的银锭,正慢悠悠地用扇柄敲着骰盅。“来,玩两把?”叶长空将琉璃哨子抛给洛芷汀,撸起袖子就坐了下去。
头两局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对方有意试探,叶长空竟连赢两把,银锭子往洛芷汀怀里推了推,笑得得意:“你看,我可真是个天才。”
可从第三局起,风向骤变。骰子像是生了脚,总在最后一刻避开他押的点数,不过半个时辰,赢来的银锭输了个精光,连他腰间玉佩都抵了出去。锦袍公子把玩着那枚玉佩,眯眼笑道:“叶公子没东西押了?不如……就押你自己?”
周围哄笑起来,叶长空脸色铁青,却只能咬牙应下。又是一局掷出,他彻底成了对方的“赌注”。
“你放开他!”洛芷汀攥紧了怀里剩下的几枚碎银,脸色发白,却还是往前站了一步,“我来跟你赌,若我赢了,就把他放了。”
锦袍公子见她是个面生的姑娘,眼底多了几分戏谑:“哦?那若输了呢?”
洛芷汀语塞,她哪里碰过这些,指尖都在发抖,看着桌上的骰盅只觉得头晕目眩。
“若她输了,要求你尽管提,算在本城主头上!”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最里间那挂着墨色纱帐的雅座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那人着一身玄色锦袍,衣摆绣着暗金色的鸢尾花纹样,脸上覆着半截面具,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与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明明隔着数丈,可那股迫人的气度却像潮水般漫过来,让满堂喧闹都低了三分。
“城主!”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满场人竟齐齐躬身行礼,连那锦袍公子也收敛了嚣张,垂手站在一旁。
洛芷汀却僵在原地,目光直直落在那人身上。不是因为他面具下的神秘,也不是因为那压人的气势,而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从未见过,却觉得心口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
而那被众人簇拥的逍遥城主,目光竟越过满堂人,径直落在了她身上。那双眼在面具下看不清情绪,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不会?”他开口,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缓步走到她身边。没人敢出声,连叶长空都忘了挣扎。
洛芷汀鬼使神差地摇摇头,城主没看旁人,只将骨节分明的手覆在洛芷汀微微颤抖的手上,完全不在意此时众人五花八门的神色和议论,带着她握住骰盅。“拇指用力,晃三下,”他的气息擦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冷香,“记住你想的点数。”
洛芷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跟着他的力道摇晃。骰盅落下,揭开的瞬间,满堂倒抽气声响起——正是她方才胡乱想着的“六六点”。
“继续。”城主的手始终没离开她的手,一局局掷出,赢面越来越大。不过片刻,不仅叶长空被赎了回来,桌上竟堆起了比先前多三倍的金银,连那锦袍公子都面如土灰。
洛芷汀直到被叶长空拉了把,才猛地回神。抬头望去,玄衣城主已转身走回纱帐后,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仿佛方才那一切,不过是她眼花了一场。可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和心口那阵奇异的悸动,却分明在说——那不是幻觉。
纱帐垂落的刹那,洛芷汀忽然回过神,脱口喊道:“城主留步!”
玄衣身影顿在帐边,满堂寂静中,她攥紧了衣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闻城主通晓百事,小女……想向城主打探一个消息。”
话音刚落,人群里便有个尖嗓子的赌徒嘻嘻笑道:“姑娘怕不是头回在逍遥城求人?咱们城主规矩明摆着——要问消息,得拿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洛芷汀一怔,下意识摸向腰间。她翻遍了随身的小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半块干粮,连先前叶长空塞给她的碎银都在方才赎人时用尽了。她窘迫地红了脸,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金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指着那些财物道:“这些……这些刚赢来的,能换吗?”
纱帐后的身影转了过来,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些?”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那笑声里听不出嘲弄,反倒像带着点别的意味。
他缓步走回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影投下片浅浅的阴影。洛芷汀还在低头翻找,忽然感觉腰间一轻——挂在那里的素布荷包被人轻轻扯了去。
“就这个吧。”城主捏着那枚灰扑扑的荷包,指尖拂过上面歪歪扭扭绣着的几朵小雏菊,针脚疏密不一,有的地方还打了个明显的结,一看就是初学女红的手笔。
他低头凑近看了看,不知怎的,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朗,与他先前清冽的语调截然不同,像是冰雪融水淌过青石,带着点鲜活的暖意。
洛芷汀又羞又急:“那、那是我自己绣的……”话没说完,就见他已将荷包打开,里面叮当作响滚出三枚磨得发亮的铜板,再无他物。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那锦袍公子更是撇了撇嘴,显然觉得这破烂荷包连一个子儿都不值。
城主向那嗤笑声处投了个冰冷的目光,场面顿时又恢复了平静,他指尖捏着那三枚铜板晃了晃,听着细微的碰撞声,又将荷包重新系好,揣进了自己袖中。“这个,够了。”他抬眼看向洛芷汀,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停了一瞬,“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