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眨呀间的功夫,她的身影就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再次落回那幅的美人图之中。画轴瞬间焕发生机,原本空白的画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子。
正是雾妍刚刚幻化出的模样,眉眼舒展,嘴角噙着浅浅的梨涡,她未必符合世俗定义的“完美”,却因那份蓬勃的明媚神态,让观者皆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阿芜!”
廊下传来梅映雪的声音,程庭芜回头,只见梅映雪、梅遇青与跃风都已清醒,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魂未定,显然刚从幻境的操控中挣脱。
几乎同时,画室院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层无形屏障彻底破裂,贺云骁与高文州的身影立刻冲了进来。
贺云骁一眼就看到站在画架前的程庭芜,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确认她无碍后才松了口气,眼底的焦灼渐渐褪去。
“大家小心!”高文州指着四周,“这幻境要塌了!”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程庭芜被贺云骁护在怀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梅映雪与梅遇青互相搀扶着,高文州紧紧拽着跃风,几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
眼前的景象如走马灯般闪过,最后都化作纷飞的尘埃。
再次睁开眼,众人已回到了客栈的房间内,或坐或站,皆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
周遭的一切都与进入幻境前分毫不差,看来当他们陷入灵念回溯时,外界的时间也开始陷入停滞。
“我们……回来了?”夏寻雁的手里还攥着那枚竹哨,看到程庭芜等人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她眼眶一红,立刻扑了上来,紧紧抱住程庭芜的胳膊,“阿芜!大家都没事,真的太好了!”
程庭芜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我们都没事,都平安回来了。”
她侧头看向梅映雪与梅遇青,两人正互相打量着对方,确认彼此无碍后,都露出了释然的笑;高文州则拍着跃风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说着幻境里的经历,跃风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神里的茫然早已散去。
程庭芜收回目光,恰好撞上贺云骁望过来的视线。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心头那点因幻境而起的紧绷,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
目光扫过周遭狼藉,翻倒的桌椅腿歪扭着,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地面上还留着刮出的深痕,程庭芜眉峰微蹙,有些担忧的开口道:“把这里闹成这样,怕是要赔不少钱。”
夏寻雁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衣襟,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无妨,稍后我去与掌柜交涉赔偿便是。”她抬眼看向众人,眼底漾着浅淡的暖意,“左右大家都平安无事,这点损失算什么。”
梅映雪立刻凑上来,软乎乎的手挽住程庭芜的胳膊,眼眶还带着点红:“阿芜你是不知道,方才天色一暗那器灵就作祟!就我们几个人,哪里是她对手?”
她鼓着腮帮子,又气又窘,“不仅被拖进幻境,还被锁了神智,简直丢死人了!”
“确实有点丢面。”高文州在旁慢悠悠接话,嘴角噙着点揶揄。
“你还好意思说!”梅映雪气呼呼扬手捶了他一下,“方才也没见你多能耐,还不是靠我们阿芜才扭转局面?”
眼看两人又要拌嘴,程庭芜抬手按了按眉心,温声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贺云骁上前一步,沉声问:“这美人图的器灵,算是彻底解决了?”
程庭芜颔首,声音清透如洗:“执念已消,器灵自动消散,往后这扬花城,再不会有女子因它受难了。”
话音落地,众人脸上都漾开轻松的笑意,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高文州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率先提议:“折腾了这么久,不得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这话正说到大家心坎里,经历幻境惊魂和器灵缠斗,每个人都又渴又饿,当即一致附和,转身往酒楼去,点了满满一桌子菜,杯盏交错间,将方才的惊险抛到了脑后。
酒足饭饱,贺云骁放下筷子,神色渐趋凝重:“如今器灵已除,且在扬花城始终没查到坤玉的消息,依我看,明日便启程吧?”他指尖在桌面轻叩,“按照星象提示的方向前进,下一站该去徐陵城了。”
程庭芜点头认可:“一切都尘埃落定,是时候该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众人休整妥当便上了路,穿过热闹的街市时,忽闻街边有人议论项素梅的案子。
“听说了吗?那梁安还是判了死刑,没跑了!”
“还有他哥哥梁平,虽是一心求死,却被主判官驳回了,说要‘以刑赎过,而非以死殉愚’,依律判了多年苦役呢……”
脚步声顿了顿,众人交换了个眼神,皆露出唏嘘之色。
程庭芜目光掠过街角,轻轻颔首:“走吧。”
一行人重新迈开脚步,将身后的议论声远远抛在脑后,朝着徐陵城的方向而去。
赶了几日路,在快要接近徐陵城时候,路边的树荫下忽然窜出两个身影,拦在了路中央。
青天白日的,那两人竟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夜行衣,布料上还沾着草屑,手里各拎着根木棍。
见了程庭芜一行人,其中一个矮个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此、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另一个高个子连忙跟着附和,却紧张得忘了词,只梗着脖子重复:“对!留、留下钱!”
程庭芜等人皆是一怔,随即面面相觑。
这几日赶路本就疲惫,眼下撞见演技这般拙劣的劫匪,心中的不耐更甚了几分。
高文州先是愣了愣,随即被逗笑了,他叉着腰往前走了两步,厉声道:“哪儿来的毛贼?赶紧滚开,别挡路!再啰嗦,小爷可不客气了!”
那两个劫匪一愣,显然是没见过这阵仗,矮个子往后缩了缩,偷偷拽了拽高个子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哥,我、我们要不跑吧?他们看着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