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百年家族不少,可有哪一个能像沈家这样一直独霸一方的?所以沈隆江我们惹不起,沈家我们更惹不起。”赵谦语重心长说道:“林砚,我知道你有骨气,这件事确实是为难你,但也就这段时间,待九幺五案结束之后,你就可以继续担任你的特警支队队长。”
林砚双手慢慢握成了拳,那股无力感从心底涌出,就好像被藤蔓缠绕,无法呼吸。
“我明白了。”他垂眸点了点头,沉默转身。
赵谦坐在办公椅上看着他离开,也只能一阵叹息。
位高者则权重,他也是从政许久才彻底领悟到这句话。
因为工作调动原因,林砚只得从寝室搬出来,在城南这边找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出租屋。
他拎着刚买好的菜上楼,许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蹲坐在楼梯口,见他回来,眼眶都红透了。
“表哥……”
许佳站起身,侧脸的红肿暴露在眼前,林砚心底咯噔一下,血液瞬间凝固。
他深吸了口气,在心底盼望着自己在胡思乱想,他尽量平静地问出声:“你怎么来了?被人欺负了?”
许佳摇着头,哭诉道:“舅舅喝醉了酒找舅妈要钱,可舅妈不肯给他,他就拿板凳砸舅妈的脑袋,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可是他把我手机也砸烂了,我只能来云州找你。”
许佳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林砚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一样疼,他低声问:“我妈怎么样了?”
“舅妈被送进了抢救室,我来的时候还没有醒过来。”
“现在我们就回去。”林砚从兜里摸出钥匙,插了好几次才开了门,他将菜都放进了冰箱,对许佳说道:“你洗一下脸,我买票,马上回去。”
“好。”许佳连忙点头,进了浴室洗干净脸。
林砚站在客厅里,橙黄的夕阳从护栏缝隙钻进来落在他的脚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耳边一下子静了,静得他不知所措。
家暴这个词他不会陌生,母亲浑身是血也要将他护在身下的模样他也不会忘记,他憎恨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也厌恶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房子,所以他拼命的读书,想永远逃离地狱一样的家,可那个手无寸铁的妇人怎么也走不出来。
“表哥……”
许佳担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砚回过神才发现手机屏幕上的水渍,他胡乱擦拭掉眼角的湿润,把手机塞进兜里,什么也没拿,带着许佳赶往西林北站。
到了堰宁镇已经夜里十点,他让许佳回去休息,自己去了医院。
他回到这个小镇,过往记忆犹新,每一处都刺痛着他的神经。
林砚麻木的从医院大门走向住院部,堰宁要比云州冷上许多,夜里的风刮得生疼,他只穿了一件长袖,可身体的冷抵不上心底的。
他找到许佳说的病房,里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强忍着不适,林砚推门走了进去。
杨丽鼻青脸肿躺在病床上,因为因为头皮受损,不得不把头发都剃光,包着绑带。
如果不是病床前写着名字,林砚都不敢认。
杨丽盯着他,嘴唇动了动,眼泪在眼眶打转,“阿砚,你怎么来了?”
林砚站在床尾处,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沉声说道:“我们报警。”
泪水润湿了脸颊,杨丽艰难地抬起没有打吊针的手朝他摇了摇。
林砚双眼赤红,低声嘶吼道:“只有把他送进牢里,你才能好好活着,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鲜少会这般失控,让旁人都被吓一跳,杨丽除了摇手,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能报警,如果林业坐了牢,那林砚这十几二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他再也当不了警察,会被周围邻居诟病,会因为自己再也走不出这里。
她害怕林业会报复,更害怕拖累林砚。
杨丽无声哭着,林砚望着她,愤怒和痛苦交织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改变不了的。”林砚走到床边,双膝一弯跪在杨丽身前,声线跌宕:“就算我求你,我们报警,如果再不报警,他会打死你的。”
林砚知道母亲在顾虑什么,可是比起一条人命,这些所谓的追求不值一提。
林静看见这一幕,快速上前拉上了病床间的隔帘,挡住其他人看戏的目光。
“你起来。”
她去拉林砚,对方执拗不肯起。
“林砚,你妈供你读书不容易,如果你不当警察了,你的努力白费了,你妈这些年的委屈也白受了,你知不知道?”
“他是你哥,你当然要包庇他。”
林砚仰头对上林静的双眼,目光冷沉。
“是,他是我哥,但是他做了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你以为我不恨他吗?”林静说到林业就气得不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这个畜牲为了那点儿房产把我老妈都气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包庇他?”
林砚固执地不肯松口,“所以我们报警。”
林静蹙眉劝道:“他坐牢了,你也会受到牵连,你以后的子女也会受到牵连,林砚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再说一遍,没有什么事比我妈命更重要。”林砚语气决绝,“我会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杨丽抬手颤颤巍巍抚上他的脸,眼泪横流。
她亏欠林砚的远远不止如此,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偿还。
“林砚,他说到底还是你的父亲,不管怎么样你也摆脱不了是他养大的事实,他为了赚钱养家受过的伤也是磨灭不了的,所以你放过他这次,你带你妈走,我拦住他不再去打扰你们的生活,好不好?”
这是林静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林业年轻时受过的苦难,她都看在眼里,为了赚钱养家去帮别人修房子,失足摔下来才落了跛脚这个毛病,善良顾家的男人染上了赌瘾就变成了魔鬼。
她是恨,可是哥哥为了让她读书,没日没夜去帮别人干活,甚至为了那几十块钱和别人争了又争,对于这些,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
而林砚太清楚只要受害者不肯出面指证,家暴根本不可能被立案,母亲不肯松口,自己就拿林业没办法。
他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绝望站起身。
沈淮书生日宴这天,沈家宴请了不少云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赵谦也在邀请之内。
他站在宴会厅,才真正感受到沈隆江在云州的影响力,甚至远远不止云州。
这场名义上的生日宴实际是政商协作的交流会,而生日宴会的主角坐在后花园里,无人敢上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