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那两个字消散在氤氲的水汽里，轻得像一声叹息。
姜陆繁闭上眼，将整个后背都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热水依旧在冲刷，但那份灼热，却怎么也无法渗透到心里去。
隔着一层朦胧的白雾，她的脑海中，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开始交替出现。
一个是昨晚在露台上，那个将她死死困住的男人。
他的眼神是深渊，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千百个日夜的疯狂与占有欲，那股狠劲，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连骨头带血肉一起吞下。
另一个，却是在许多年前，华清大学那个安静得能听见翻书声的午后。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旧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扎着马尾的她正为一个复杂的课题焦头烂额，胃里隐隐作痛。
然后，一杯热茶就被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她的手边。
她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
那个穿着洗得发白衬衫的少年，因为她一个询问的眼神，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你……你脸色不好，喝点……热的，会舒服一点。”
那时的李林萧，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干净，纯粹，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笨拙的温柔。
两个身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叠、撕扯，最终融合成一个矛盾的、让她无法直视的怪物。
姜陆繁分不清，此刻心中翻涌的，究竟是被冒犯的愤怒，还是亲眼见证自己旧日“作品”长成这副模样的，那种奇异的满足感。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镜中那个被水汽模糊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自嘲的弧度。
“姜陆繁，你真是越来越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了。”
可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昨晚被他攥住的地方，皮肤光洁如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那股滚烫的、如同铁钳般的触感，却仿佛怎么也挥之不去。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危险的悸动。
就像站在万丈悬崖边，明知下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却又忍不住被那份失重感所诱惑。
【叮！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异常，自主神经系统紊乱。建议宿主保持心态平稳，过度沉溺于与前男友的纠葛，不利于后续任务的执行哦。】
系统的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姜陆繁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会。
她现在，只想享受这场脱离了系统剧本的、真正的“游戏”。
翌日。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利落的线条。
“俏丽人”集团的顶层会议室里，气氛严肃而高效。
姜陆繁端坐于主位。
她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套裙，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
脸上的妆容精致而冷淡，将昨夜浴室里所有的疲惫与迷茫都遮掩得一干二净。
此刻的她，是俏丽人的总裁。
“小姐，”洛一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神情比昨日沉稳了许多，“如您所料，对方的攻势放缓了。”
他手中遥控器一按，屏幕上出现了俏丽人集团昨日和今日最新的股价波动图。
那条曾经如同断崖般下跌的曲线，在昨夜触及某个低点后，奇迹般地稳住了。
甚至在今早开盘后，还出现了小幅度的回升。
“Caesar集团在二级市场上对我们流通股的恶意收购，从今天凌晨开始，基本已经停止了。”
洛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综合来看，李林萧应该是把我们当成了那种靠几轮融资烧钱、根基不稳的新兴互联网公司。”
“他以为用一场典型的资本闪电战，就能轻易地造成我们内部的恐慌和资金链的断裂，从而逼迫我们就范。”
“他大概以为，随便吓唬一下，我们就会哭着喊着求他收购了。”
会议室里，几位核心高管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是啊，他们是美妆新贵，但他们不是空中楼阁。
俏丽人的核心产品【清光】，可是姜陆繁从系统里面带来的跨时代科技，虽然是个体验版，但也是个真正的印钞机，为公司带来了极其健康的现金流和几乎为零的负债率。
想用烧钱的方式拖垮俏丽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失算了。”姜陆繁的指尖在会议桌上轻轻敲击着。
她太了解李林萧了。
他骄傲，自负，习惯了用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
昨晚在拍卖会上，她那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姿态，已经让他对我方的实力产生了第一次误判。
而现在，当他发现自己的雷霆一击并没有造成预想中的效果时，那份属于顶尖商人的理智，会让他暂时停下来，重新评估猎物的实力。
暂停，不代表放弃。
只代表着，下一次的攻击，会更加精准，也更加致命。
“他现在，应该在查我们的老底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洛一站在那里，也稍微有些不太冷静。
他作为俏丽人的大管家，对公司的财务状况了如指掌，可正是因为这份了解，他才更加忧虑。
“小姐，我们的现金流确实非常健康，足以应对一两个季度的价格战。但Caesar集团是出了名的疯子，如果李林萧铁了心要用资本砸死我们……”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所有人都懂。
与一个市值千亿的国际资本巨头打消耗战，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俏丽人再有潜力，也只是一个初创公司。
姜陆繁看着自己这位向来沉稳的左膀右臂脸上罕见的忧虑，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光滑的会议桌上懒洋洋地画着圈。
“洛一，”她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戏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天又没塌下来。”
她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那些故作镇定，实则眼底都藏着不安的下属们，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
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创业之初就告诉过你们，我不缺钱。”
“我说的‘不缺钱’，指的不是公司账上那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