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1)

凤凰都,朝堂之上。

“可有事禀报?”凤揽月轻抠着自己的丹蔻问道,目光未曾往下移半分。

“陛下,今年的武试可照常进行?”原老上前俯首说着。

“当然要照常进行,有没什么耽搁的。除了此事外,可还有其他事要禀?”

“老臣没有了。”说罢,原正清就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陛下,丞相大人他……”

“他如何了?”难得还有人敢问出来。凤揽月抬起丹凤眼看了一眼,发觉只是个刚升上来的新官,心里的趣味瞬间就歇了。

“堂堂一个丞相竟被当地的地痞给带走侮辱,实在是丢脸!臣不得不怀疑丞相是否堪配此职!”吼得嗓门挺大,表情也严肃的不成样子。

只希望等会还能够端得住。

凤揽月端正了身子,将底下各个大臣瞧了个清楚。一个个看起来都老实得很,丝毫不敢露出什么破绽。将右腿搭在左腿上,整了一个不雅的姿势,完了还用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手肘撑在自己翘起来的膝盖之上。

“你们觉得他说得怎么样。”没有问的意思,反而是平平缓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位新官左右瞧瞧,发现众大臣连看都不往他那看一眼。

等了一注香,众人还是不言。凤揽月也不急,反正近日她的心情不错,等得及。

反观,那新官这会子倒是急了,额头上不断冒出汗来,徒自拿着衣袖去擦拭。

“你们看朕这会可像是地痞?可行为不雅?可丢脸?又是否担得起这凤凰都的皇帝?”

四个问句,让众人连忙跪下,高呼“陛下圣德!陛下圣德!陛下圣德!”

那位新官更是吓得瘫倒在了地上,想要调整自己跪的姿势却是多次无果。

他这会是真怕了。就不该胡乱地听信挑唆,这可是凤凰都的女帝啊!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拉出去杀了,且是一点理由也不找。就连原老、许禁这样的功臣见了她都是再三谨慎……他当真是急着去寻死!

“起来吧。”凤揽月懒懒道,现下已恢复了端正的坐姿。

“谢陛下!”

众人皆起,只剩地上那位新官还没出息地摊在地上磨蹭。越发心急地想要站起身来却是越发腿软。

“哈哈哈……朕有那么可怕么?朕也未说些什么啊。瞧,吓得那个怂样子,当真是丢脸!也不知以后还能否站在这朝堂之上!”

“臣……臣……”那新官哆嗦出两个字后,便只哆嗦着嘴却不吐字出来了。

“朕顽够了,现下看着碍眼得很。来人脱下去,让他在外面好好淋淋着秋雨。也得个清醒!”说罢,轻揉额头,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是!”

殿外的侍卫连忙将这新官给提了出去。

“武试交于原老安排,其余可还有事?若无事朕便走了。”

“臣遵!”原老应答之后,又是一阵安静。

凤揽月迈步离开,这些臣子奉上了礼,今日这早朝也便就结束了。

“原老!”刚刚走出凤秀门原正清就被人给叫住了。转头一瞧,发现是徐无。

“原来是徐大人啊,可有事?”

徐无向四周看了看,发觉无人,这才与原正清说道“原老可知今日这位新官是谁提拔的吗?”

原正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说“你啊,这胆子也太大了罢。不管是谁,敢惹到林毓那小狐狸身上就等着往你那呆罢。”

徐无听了也是大笑,忙行了一礼。“看来,我是要准备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了。”

“可不是。”

“那原老我就先走了。”徐无得了消息之后便要离去了。

原正清点点头。待徐无走出几步之后,自己才将手背着慢悠悠地往前走。

哪管谁提拔的,不过是见林毓那小子这下落了难想踩个一两脚罢了。只是愚笨得很,也不想想那人仅十七年岁就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是凭的什么。是因为那么简单的一首精绝四座的诗吗?若真那么以为的话,怕是根本不用混迹在这都城了。

人家那是直接给了一个明正言顺的理由啊!

一个替凤揽月正名夺权的理由啊!

原老念此不禁回头望了望这座宫殿。那样温润无双的人就这么甘愿被困在这里吗?还有那个贤德聪慧的人被血染之地也是这里罢……果真是老了,想的念的竟都只是过去了。

心下暗郁地回到了府上。远远瞧见了自家爷爷,原婕迈着欢快地步子迎了上去。

往过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去拉她那被封为“小仙童”的哥哥。但是后者显然沉浸在了书里未曾理会他这妹妹半分。

“爷爷!”弯着眼睛,小酒窝浮现。原正清原本沉重的心情在瞧到自家孙女的这副笑脸时就好了许多。

“你啊!今日倒是勤奋咯!是不是怕了你娘了?”摸着自己的胡子逗着原婕。

“才没有嘞!我才不怕我娘呢!整日要求我做什么女红说什么身为郡主岂能不拿出点像样的本事来。可是,我琴棋书画哪样不好?这些不算本事吗?难道拿不出去吗?非要揪住我不擅长的女红。要我看,还不是因为她擅长!”原婕不悦地指责着自家娘,也就是当今女帝凤揽月的表亲——慕仪郡主。

“妹妹快些闭嘴罢,我瞧着娘正寻你呢。”原敞对着原正清行了一礼后,平静着语调对自家妹妹言。

“爷爷~我不想去学~”原婕忙往院子周圈瞧了瞧,在看见一片玫红色衣角之后,立马慌了,对着原正清撒娇。

“去罢,爷爷找你哥哥有些事。”安抚性得拍了拍原婕的肩膀,原正清示意原敞跟着他去书房。原家向来是这样的,不会因为谁耍小性子就能逃得掉教习的。原正清就算是在怜惜自己这个小孙女也不会松口。

原婕也没有任何恼怒,只是跺了跺脚嘟囔了一句“爷爷和娘一样讨厌!”就主动到自家娘亲面前去迎接女红教习了。

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敲着桌子。原正清厉着脸注视于自己这个自小就被人家称为“小仙童”的孙子。以为这是什么好的称号吗?一个男人,要扛起整个家族的人,偏就生了一副娃娃脸蛋!连一点威信也给不了别人!所以在他得知了这个称号以后便叫原敞此后不得带任何笑脸,任何场合都要肃穆,端正。而他自己对着这个孙子也是如此,从不展露笑脸。

“你习得如何了?”

“应是可取榜首之位。”原敞答道。

“应是?你必须得到榜首。”原正清为他下着命令。在他这里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虚心。为了原家的基业,他必须让原敞足够“挺拔”,可以立于高巅之上。

“是。”原敞低头应下。

“还有最近的那些事情做得时候要一再小心,陛下交给你是信任你,你不可有半点松懈。主要是不可让我原家染上半分黑。”原正清嘱咐着。即使知道原敞做得已经很不错了,但依然要打击他一些。有些人急于出头,他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在暗地里藏慧,危急时冒尖才是正道。更何况,这女帝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聪慧的愚人。

“是,孙儿晓得。”原敞依旧低头应和。

“好了,我也无甚吩咐了。你下去罢。”原正清看他这副温顺样,甚是满意。

轻合上门,原敞回望了一下书房。但是可以看见木门,木窗,说好听点,上面有被精细木工雕刻过,这木也选得是上好的百年之木。这一回望,他也不知在看什么。文臣武将,功勋立官,这一切都让他心里感觉空落落的。但再行空落也会按照命令一一施行。

爷爷说了,原家基业不可倒。

秋日凉意在这几天越发明显了。说来也不过是稍稍下了几场雨,就惹得这寒冷突袭而来。

凤凰都在这时节也是有着狩猎传统的。但是,自凤揽月上任以后,就给取消了。原因说来倒是正正经经,让人信服。

坐在龙椅之上,罕见地掩面痛哭。说什么自家太子哥哥生前最讨厌的便是狩猎了,他性子温厚,不忍去伤害那林子里的任何野物。太子哥哥已去,自是不能再为他平白添堵了。再者,她说曾在少时被林子里的一神物所救,答应过若日后做了皇帝定不会在秋实节气伤这林子里的“仙气”。

众臣子一听纷纷也随着感慨痛哭,百姓更是不敢在这时节有所作为。

但即使是这样,那该有所庆祭的也不该有所拖欠。于是便将这时节一月之前的武试拖延至这个当下。武试位于榜首之人可紧随着女帝去国庙祭祀,向凤凰都的所有先祖致敬,为国运表福。

凤裳宫。

“容裳,你随朕一同去罢。”凤揽月由着婢子为她穿衣。

“我不想去。”容裳从床上起身,就着婢子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拭了脸。有何好去的?自家徒儿跑得也没影了。去了瞧什么?

“你可以带着面具的,我一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一个面具。保准没人可以瞧出你是谁的。”凤揽月讲胳膊收回,示意屋子里的婢子下去。她上前抱着容裳呢喃着。

“那东西我有的。”他何尝不是一早就向李太医要了几张皮制面具。就等着这次在许面前露个脸,看看自家的徒儿有多厉害。

“那就去呗。除了许念,那台上还有一位呢。常先生?”凤揽月语气轻佻地说出了容裳一直想要藏住的秘密。

“你早就知道了?你想怎样?”容裳怒抓起凤揽月在他腰间环绕的手,将人直接给按在后面的绫床上。

那还未收起来的纱帘经过容裳这一猛地动作略略在空中起舞。容裳的衣衫本就还未有更换,仍旧是昨日夜里着的那袭白色衣袍,现下手臂按着凤揽月,使领口开的大了些露出了里面的风光。

凤揽月则是穿的大红正装,被按在床上,也未恼怒半分。反而噙着笑,丹凤眼亮晶晶地打量着自己看了有半世光景的男子。可是,再怎么瞧也腻不了半分,疯狂痴癫都是为了他。

“说啊!你想怎样?”容裳最受不了就是她拿着这张笑脸对着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带着趣味的笑脸让自己永远地被捆绑在了她身边。

“我想怎样你不知道吗?”凤揽月敛了笑,平静地出声。

容裳听见这话,低头沉沉地笑了几声。随即说道“好,我同一块儿去。今后也不再出这宫门半步了。我只求你让那孩子同旁人一样。他做到哪步便算哪步。”之后,他便起身了。

“我信你的。毕竟你说话向来是可信的。”只是朕就不一样了。凤揽月默默在心里补上这最后一句。

将衣衫上被推搡而至的褶子给捋顺,凤揽月走到一旁的书架,拿下放在最底层的盒子。她就知道容裳是不会起心思打开她送的东西。

吹掉上面的灰尘,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金制的镂空凤雕面具,堪堪可以掩了半边脸。

她走到容裳跟前,想踮脚为他戴上,却被他躲了过去。只能莞尔看他徒自戴上。

“男子为凤,女子为凰。这样的面具我也有一个的,待会我便也戴上。”

惹她开心了就自称“我”,惹她不悦了便是“朕”。呵!容裳走至屏风前将衣袍褪下,拿起那身幽幽暗绿的衣衫换上。也不论凤揽月在场,索性就换了。反正她也不是寻常女子。

凤揽月轻咳了两声,耳朵尖罕见地有了几分红晕。“我去外殿等着你些。”

容裳没有回答,待穿好衣衫之后。伸手抚了脸,摸着这金制的面具。身在牢笼,心在牢笼。如今这么个小玩意都要设计成个牢笼模样。

当真让人厌恶。

许府。

管家经过这几日与连润的相处,断定这个与自家小姐一般的少年郎是真的乖顺懂事,没有自家小姐一半的跳脱。更是小小年纪就带着自己弟弟开始讨生活,太过可怜了。当下就做了决定,一定要待这对小哥俩好些再好些。更何况,这本就是小姐好友,小姐都不惜画了自己的……呸呸!那个东西先不说。总之,在武试期间,自己这个管家一定要做好准备。

“来来来!快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管家端着托盘一脸兴奋地冲进了正厅里,却发觉只有两个小娃娃在看着他……

“你哥哥呢?”管家出声问着连英。

后者看着托盘里丰富的小菜式咽了咽口水。“哥哥,一早就走了。”

“不吃早膳了?”焦急地一问。

“哥哥说,他自己在巷子口抓个包子就可以了。武试耽误不得。”连英糯糯地回答着管家的话,等再转眼看向托盘时,眼睛有些湿了。

管家察觉出了不对,顺着视线看过去……

“小七!”

将袖子往上一撸,管家就要追着小七算账。

管家自然也不会真的去教训小七,这些吃食最后也是留于这俩孩子的。他不过是不喜小七这孩子疯疯癫癫的,没个女孩样。

就比如当下这俩孩子一人一勺喝着粥的模样多讨喜啊。刚才那般实在是不好。虽然他家小姐以前……咳咳!不行,一定不能让小七也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自己一定可以为许家培养一个真正端庄的小姐的!

不论管家的改造大计,连润当真在巷口的包子铺里抓了个包子往武试场地鸾鸣庭走去。

鸾本就为凤凰一类。当时为图方便便只稍换了一个别称为武试场地赐了名。不说别的,这样随意的方式也只有凤揽月可做得出来了。

连润垂眸咬着手里的包子,他今日就要为自己的族胞讨个说法。

“嘿!你这小子也敢来参加武试?”

“就是!看你这副穷酸瘦猴样,上去送死啊!”

“说不定正是为了那点参赛银呢!”

“谁说不是呢!”

“哈哈哈……”

……

如好些时候一样,独自而立的一个小圈子。众人好像非要在这无聊的等待时光中做点什么才开心如意。

只往那里看了一眼,连润就收回了目光。那个人的确不应该来参加。瘦弱不堪不说,被人一推就倒,连站都站不稳。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连润准备往前走几步。却在这时听见一句——“我行不行不是你们说了算!”

那个衣衫破烂的瘦弱少年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喊道。

这一喊倒是瞧出几分骨气,只是如果后来没有再被人踩在脚下才好。

周围全是嘲笑声,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屑,看笑话……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点同理共情。

连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接着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听见熟悉的骨头咯吱声。偏偏头,快速跑了几步硬是将围堵的人撞开,一拳打到正踩在那少年身上的裸背汉子脸上。

尘灰扬起间,众人呆愕的表情让连润心情好了些。这些人里包括刚刚被连润撞开的几人,原是一脸的怒意却在此时收敛了。

看来有些时候得像许念一样,用腿法了。这拳头打得还是慢了。连润拍拍身上沾染的几缕尘埃。

低头的一瞬与那少年眼里的微光撞了个正着。连润面上稍有惊讶,但随即掩饰了去。

“我只是比较欣赏你那句话。但,你若连打出一拳的力气都没有的话,趁早回去!”说着,连润解下自己的钱袋扔到了他面前。

“我叫游天!总有一日整个天下会熟知我名姓!”

连润微微偏了头,勾起的嘴角不知是在笑他天真还是在因他有这样的志气而略欣慰。但这一点也不重要了,武试要开始了。

“等会注意那个小子,怕是不简单。”原正清对着身边的原敞叮嘱道。

“是。”原敞也注意到了连润,他刚刚那一拳使得力气很难有人可以应付得了。而且他才十三岁,比自己小上了四岁。自己那般年岁时,怕没他这样的能耐罢。不过,他不会输的,暗暗下着决心。

刚刚就座的凤揽月也是注意到了,偏头对着容裳一笑。“这倒真是个好苗子。”

“连家的人岂会差。”容裳冷淡回应。

凤揽月不再看他,反正今日他能带着自己准备的面具安生坐在这里她就很开心了。至于说得什么连家的人岂会差?呵!市井之人永远是市井之人,怎能与高贵族家的人比?

“陛下!已准备就绪,可否开始?”原正清行礼问道。

将手撑在扶手上,凤揽月浅笑“开始罢!让朕好好看看朕这凤凰都的好二郎!”

“是!”回应之后,原正清走到一旁立着大鼓前,接过鼓槌对着另一面站立的徐无点了点头。

伴随着鼓点响起之时,徐无射出的火羽箭飞了出去,凤鸣之音贯彻整片天空。

“武试——开始!”

低下的人一阵欢呼,呐喊,台上却有人满脸的不悦。

凤羽两只小手在案桌下揪着自己的衣角。这都几日了,凤还不会来。当时走之时他明明与自己许诺会在武试之前赶回来。可是现在还不见人影!还有原老头和徐无这两个人就不能动静稍微小点吗?吓死本公主了!

与凤羽不同的烦心,央炽一直低着个脑袋,不敢有半分动作。连桌上的糕点都不敢随意动。这个斛觞容跑哪里去了?昨日还与自己说他要来看武试的吗?怎么一晚过去,只留着一个晕晕乎乎的自己带着个面具被带到了这里?他人呢!拿着自己的要对付自己,关键是自己还给中招了……

面对面的两个人各有各的愁虑,与正座上的凤揽月,与底下参赛的人都行成了对比,全然不同的光景。

临城。

许念睁开眼睛就看见斛觞容撑着下巴瞅着自己。

“你……是人是鬼?”

虽然这张脸的确是好看得紧,但也不代表这样平白趴在人床前人就会欣喜啊!

“你是在咒我死吗?”斛觞容面无表情地说着。

“谁没事干咒你死啊,我还怕折了我自己的命呢。”话毕,许念准备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却发觉腿麻了。皱着一张脸,“来都来了,帮个忙罢。我腿……麻了!”

斛觞容撑起来的冷脸顿时垮了,有些好笑地起身将许念给抱在自己怀里。

“哪条腿?”

“右腿。”许念自觉地抱着他的脖子,眨眼道。感觉哪里不太对吧……“不是你放开我啊!”

坐在她的床上,抱着她,为她脱下右脚袜子,轻捏她的大拇指……

别说,还真不疼了。

“为什么腿麻要捏脚的大拇指啊?”

斛觞容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愿意开口了。“我不知道,这是我母后告诉我的法子。”

“哦,那我现在好了,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听见她又这般要求着,斛觞容即使不愿也得依了这话。

起身正要将她放在床上,就听到怀里的许念又道“将我放在桌子旁罢,我想喝水。”

斛觞容听令便又老老实实抱着她往桌子旁走去……

“小念儿,我来看你了!”林毓还未到了门前就喊着,生怕许念不知道他来似的。

屋内的两人都是一脸淡定,斛觞容动作不停继续往桌子前走,索性只有一步的距离。刚把人放下,就听见门一声轻响,来人一声大吼——“啊!”

林毓打开门就见到斛觞容刚把他的手从许念的腰上移开……不自觉地就叫了出声来。

“你对我的小念儿做了什么!?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毓将自己用来招摇的扇子合了起来,手拿扇柄指着斛觞容。

“你问她。”斛觞容拂袖坐于许念一旁的位子上。

许念面对着林毓带怒意的目光无辜地摊手。问自己干嘛?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不好?一觉起来就迎上了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也很懵啊。

“你来做什么啊?斛觞容?”许念实在不想在对着林毓那幽怨小脾气了,转而问了当事人。

问话的时候,还不忘招手让林毓坐下。

一瞧,这小圆桌只剩下正对着两人的那个位置了。林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把扇子用力放下,搬着自己的凳子往许念那边靠拢。还没来得及对着斛觞容炫耀呢。就见许念将自己的茶杯敲了敲。

许念对着林毓眯起的小眼睛,回以笑容。她可没忘呢,本就是因为渴才到这边来的。

林毓认命般地拿起茶壶为许念斟上茶,另外给斛觞容与自己也斟上。只不过于斛觞容那被很是满,就差要溢出来了。

斛觞容对于林毓这小动作没有在意。只是当手触碰到茶杯时,那冰凉的温度让他皱了眉。抬眼看过去时,许念已经喝了下去。顿时心里对林毓的不悦浓郁起来。

偏这个时候林毓还赶趟似得再次发问。“殿下怎的不开口呢?就不怕陛下知道殿下如此胡闹吗?”

“胡闹吗?我只是守约罢了。”斛觞容对着许念说道,眼里满满都是她的面容。刚才已经看过了,她却是比在都城之时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为了这么个连茶都不会温热的人,值得吗?

许念对上斛觞容的看过来的殷切眼神,有的满是不解。什么约啊?自己怎么不记得呢?眨了眨眼,企图将这信息传递给斛觞容却是被林毓一把捂住了双眼。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听到了斛觞容低沉的嗓音。“你要我今日去看你武试,可武试开始了,却不见你。我只好来此处寻。”

听了这话许念感觉刚刚喝下的茶水完全不解渴了。要不怎么会觉得嗓子发干,说不出什么话来呢?

抿了抿嘴,欲说点什么。又听到斛觞容说“约定即是许下了,那便一定要守的。我便连夜赶了过来。索性路上并未有什么阻碍,我的速度也还好,堪堪到了。”

连夜赶了过来?

许念听及此处便把林毓的手给拨弄开。她凑近了去瞧斛觞容,果然在他的眼下发现了疲倦的黑色印记。“你倒是守约,可我今年是不会去武试了。”

“所以你要赶我走吗?”斛觞容紧跟着问。

“是啊。”林毓插嘴到。什么守约?胡扯!赶紧离我家些小念儿远些!

“林毓哥哥,我饿了,你去给我找些吃食罢。”许念垂了眼眸,扯着林毓的衣袂。

“我不!我要留在这里!”怎么可能放任他们俩单独在一块儿。

“要是我的话,此刻必先吩咐人去准备吃食。”斛觞容盯着林毓,眼底一片漠然。

“哼!”

林毓迈着步子打开门喊话去了。

在屋内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许念略微尴尬地轻咳,低头说道“那你来此赴约的目的是?”

“没有目的,只是不想违约。”想来瞧瞧你,后面这句才是真的。

“哦。那你要不先去歇息一会?我收拾一下带你出去走走?听林毓哥哥说最近好多人都喝下了李伯伯的药,情况好了许多……”主要是她自己也待得快要长毛了,趁此机会出去走走也好。

自觉有些心虚,许念不敢看斛觞容的眼睛,徒自低了头。

“好。”斛觞容答道。随后便起身往门外走去,一把抓住刚进来的林毓。

“干嘛!?”林毓不带好气地出声。

“小丞相,现下是连殿下也不道了么?”

“殿下!您有何吩咐?”林毓咬牙道。

“我想休憩一会,劳烦小丞相安排一下了。”

“我等会便为殿下安排。”林毓说着脚下仍保持要往里走的动作。

“现在罢,她要沐浴。”

林毓身体顿了一下,动了动胳膊。斛觞容依着松开,放心往门外走去……

稍稍吃了饭食后,许念艰难地为自己擦洗了身体。虽是伤口已结痂,但动作一大还是很疼。

换上一身轻便的葱白色常服,将头发扎了两个髻,便开了门。

面对着暖洋洋的太阳,闭上眼伸了个懒腰。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了,好怀念啊~

“可以走了吗?”斛觞容含笑出声。眼前的这丫头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将纤细的腰肢展露无疑,原先有些病态面容在阳光下倒是好上了些许。

“可以。”许念将自己的胳膊收回,蹦跳着走到斛觞容跟前。不知道为何,自己着衣衫竟是与他撞色了,莫不是缘分?可,为何他穿着比自己要好看?

并排走着,想要嘟囔一句。但眼瞟见他,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可疲倦?”

“有些,但这白日好时光总不能拿来浪费,还是出去看看罢。我还未见过除这凤凰都都城外的其他地方呢。”

许念点点头,“我也未见过临城的风貌呢。这下有了机会是要好好瞧瞧的。”

林毓说得却是不错,这里倒是真的恢复了许多。好些店铺都开了门,小商贩们也活泛了起来,一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糖葫芦~卖糖葫芦了~”

一个拿着糖葫芦串的叫卖人从二人身旁走过。

许念支棱着眼随红色裹糖衣的红色串串的方向移动。顺手就扯了斛觞容的衣袖,“我想要糖葫芦。”

斛觞容早些时候便发现了许念对糖葫芦的痴迷,只等着她开口。

“糖葫芦小哥,这里要一串!”从袖子里拿出银钱递过去。

“好嘞,您的一串!”

银货两交,小哥继续叫卖。

斛觞容把糖葫芦递给了许念,看着她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不觉好笑。

“来,来一~”许念动着自己的嘴,支吾道。

她心想着斛觞容肯定是不会与她一样吃这玩意的。可是在准备偏头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糖葫芦串少了一个。

接着咬下一口后,许念带些小小的伤心盯着斛觞容鼓动的嘴。

斛觞容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心中感慨,想来自己除了有感于一处辣味外,对这酸味甜味也别有好感。

在之后的一小段时光里,斛觞容确实是真真切切体味到了许念的好胃口。她倒是自己也有知晓,知道不可食辛辣,不可食油腻。但,除却这些之后的那些小吃一点不落。

“斛觞容,你要么?”这不又拿着一碗藕粉丸子问着他。

斛觞容不言语,直接张了口。后者倒也不拒绝,面上开心地喂了过去。

“怎么样?你们那里可有这个?”照例的询问。

斛觞容保持之前的回答,摇头。

“啊~真可怜,那你再吃一个。”许念看向斛觞容的眼里夹杂了些同情。不过,她自己是断不会承认里面还有一小丢的不舍。虽然自己吃的少些了,但是,总归是要讲点义气的!

斛觞容嚼着再次投喂的丸子,垂了眼眸。这些小吃食他在极小的时候吃过一些罢,又或许早就忘了。总归不是些什么好的记忆,像是烛火摇曳之初,也像是烛火燃尽的红泪。不过不管是什么,在现在他又一次任性偷来的时光里,这些东西他今后都将铭记。

“哎呦!不错啊!想来是林毓应当要回去了。”许念亮着眼睛看向某处。

“怎么了?”开口发问的同时,也看向那地方。

瞥见的一刻就黑下了脸,她是有多喜欢去这些烟花之地啊!斛觞容扭头去瞧许念,这小姑娘直接连手里的吃食也不顾了,脚下更是有着动作。怕不是就要往那里走着罢。

伸手夺了她手里的吃食,企图想吸引掉她的目光。却是给了她方便,大步迈着就要往那里走着。

斛觞容闭了闭眼,端着手里的小碗往那处走,却在忽而的低头时发现,那碗里的吃食早就没了。徒留着满满的汤汁……

感觉自己的眉毛一跳,斛觞容将小碗放在了一旁的石阶上。索性这乱花楼的石阶够高。躲过门外姑娘的纠缠,迈步追寻许念。也不知她刚刚是如何进去的?!难道这里的人就没有发现她是女儿家吗?尤其是今日她本就着的女装。这凤凰都可真是与众不同!

刚才便是这乱花楼作怪,在二楼的楼台上,几个姑娘弹了琴,跳了舞,洒了几片花瓣就把许念给迷的进去了吗?这小姑娘很是没有眼光,那些人可曾比得上他半分?

进去被这些胭脂水粉味道是给呛了遍。尽管他伸手掩了鼻,还是难以忍受。更别提这些胡乱往人身上扒拉的妓子了,这个许念,他找到她定要……

“公子~来陪奴家玩嘛~”

“滚!”

“公子~不要这般凶嘛~奴家给你弹曲~”

“滚!”

……

好不容易见到了许念,刚想发火时,倒是被她这举动给惊艳了。

她来时是未带任何兵器的,这不知道从哪里偷摸了人家的一把剑。站立于这乱花楼正中设下的花鼓上,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那低头挑眉,颇带些江湖匪气。

“哇!”

“哪里来的美人啊!”

“不错啊!这是要干啥?”

“这不是乱花楼的人罢!”

……

一派吵嚷间,瞧到她站起身,脚下微点,飞身于半空。不知是剑随人动还是人随剑动,只见一俏丽身姿随花瓣漫天而舞动,只闻咚咚几点鼓声随琴音缭乱……那个小姑娘时而凌厉,时而柔弱,在那一方花鼓之上演了一场完美的艺。

“好!”

“好!”

……

叫好声里还夹杂了一些吹口哨的,总之不为夸张的道,整个花楼都像是震了一震。

最后收剑之时,众人都以为要结束了。那小姑娘却是勾了嘴角,脚下一蹬,离了花鼓,去到了就近的桌子,站在那上边拿着酒壶往自己的嘴里大灌几口,而手中的剑直挑了桌子旁一位娇羞花娘的下巴。

“美人,老早就看到你了。我刚才跳的如何啊?”

那娇羞的花娘本就红着的脸现下更是不忍再看,但就算如此,也不忘轻点了头。算是应下了许念的话。

“那既然不错的话,可否告知一下在下,为何舍了那夫人不做反倒来这花楼作践自己?嫣——夫人?”

闻言那娘子不再娇羞转而白了脸,满是惊讶。

看客们也开口互相道着些碎语。

“嫣夫人?是咱们这府衙大人的嫣夫人吗?”

“就是啊,我听着这也甚为耳熟啊!”

“咦,别说这么一瞧还真是那之前画像上的那位啊!”

“不是府衙大人对她甚是喜爱嘛,怎么还能轮到这乱花楼里来?”

“就是啊,那府衙大人怎么可能舍得啊!”

……

斛觞容默默走过去,伸手夺了许念手里的酒壶,站在她身旁等着。只是心里不觉骂了她几句,喝什么酒,你的伤可是好了?

许念扫了斛觞容一眼,便不再理会了。她盯着这个咬着嘴满眼含泪的女子,面上嬉笑,眼里却是探究。

这位嫣夫人自己可是稍稍见过一眼啊。在李伯伯被关押之后,可是她带着大夫来给自己瞧病的。当时可是一派大家闺秀,现下就沦为什么烟花女子?

“小姐何必为难于我?当作没看见不是很好吗?”说着,嫣夫人刚刚放于身侧的手一扬。

许念知觉眼前一片粉色衣袖一晃,自己的眼睛就被什么烟雾给遮挡了。再睁眼时,面前横着的是葱白衣袂。

“滴答”一声,让许念瞳孔一缩。

果断将手中的剑刺进了嫣夫人的右肩。刺中以后还不算,许念轻巧一跃站到地上,使剑的那只手力度一点也不减。直把人给钉在后面的木头柱子上才完。

“敢伤他?你是什么东西?”

嫣夫人早就疼的说不出话来了,她手上握着的簪子上还有血。刚刚被许念一剑刺过来时,她就已经将簪子拔了说是要躲,可却是迟了……

周围的人从一早的惊呼,到见了血以后的四蹿。现下剩着的几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捂着个嘴,小声呢喃。

“报官嘛?”

“报啥报?你找死啊?”

“就是,那小姑娘那么残暴……”

“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啊!快走吧!”

……

许念眯眼再看了嫣夫人一眼,突然笑了一下。将剑拔出,飞出来的血飞溅到了多处,包括许念自己身上。

那嫣夫人顺着柱子滑到地上,晕了过去。

“小念儿!”

被事情耽搁了的林毓刚一赶来就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他觉得今日是他受刺激最多的一日了。

而这个始作俑者还对着他笑……

笑什么笑啊!

知不知道你又惹麻烦了?!

站在原地的斛觞容看着的只是许念的背影,她刚刚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低头瞧了瞧自己已经不再出血的手臂,抿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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