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熟练……被人说是残暴……很难受罢……
“公子!许小姐……”赶来的霄奇也是愣了神。
“将人带走!”林毓吩咐着,他自己则是对着许念伸了手,“过来罢。”
“许念!”
刚要往林毓那里走着的人,听了这话顿时转了身子,走向了斛觞容。
探手,挽袖子,一气呵成。
“我当是有多厉害,也不过钻了个小血洞~你也真是,竟是拿了自己的手臂去挡,好生笨!”许念查看着斛觞容的伤口,絮絮叨叨。
“我给你擦擦脸。”斛觞容将手臂收回,转而从自己的袖兜里拿出帕子,正要为许念擦拭脸上的血渍,却被林毓给破坏了。
林毓伸手将许念拉到自己身后,凌着脸。“麻烦殿下知晓,许念不是你的侍卫。若是缺什么护你的人,林毓自当效力为殿下安排好。又何必要她一个女子出马呢?另外,殿下此次私自到临城终归是不妥当,还望早日离去才好!”
“不是,林毓哥哥你胡说什么啊?他是为了我才……”还未吐出来的话,就被林毓一把捂着嘴堵在喉咙里了。
斛觞容对许念笑了笑,不言语。期间未曾把目光移到林毓身上半分。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你说得实在是太扯了!”回到自己住处之后,许念还是放心不下斛觞容。
“好我的小念儿啊,他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你真以为我没注意到那个嫣夫人吗?她不简单啊!你现在在人身上捅了个大窟窿,让我如何做?还有,你还叫那么多人看见了!那府衙是好惹的吗?连我初来之时都要忌惮三分,你现下是惹了大祸啊!”林毓按住许念的肩膀焦急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听林毓哥哥的话,你想的什么我都知晓的。老实去把你这一身血迹给清洗了,随后我把李太医的徒弟叫过来。你身上的伤口肯定裂开了。”说罢,林毓轻点了许念的鼻头。
“好吧。”许念应道。不去找也是好的,他也的确该休憩了。而且就他这样的身份应是不会有事。
阖上许念屋子的门,林毓的脸整个变得冷了好些。踱着步子去了自己的院落,斛觞容赫然在那里等着。
“说罢,你要如何?”斛觞容见林毓进来之后,就把门给关紧了。
“我要如何?殿下,你可是对我的小念儿欢喜?”开门见山,林毓不想绕弯子了。
“没有。”斛觞容对上林毓的眼睛没有半分躲避。
“没有?”林毓有些好笑了,当自己是瞎子不成?
“信不信随你。”斛觞容嗤笑着。
林毓将自己的折扇从后腰出拿出来,随手一甩,扇子便打开了。放在胸口,大力扇了几下。他觉得他现在真是急切需要一些降火秘术,不然难以平复他现在心中的急怒。
“你马上离开临城,不可再停留在此处。”片刻之后,林毓张嘴道。
“好。”斛觞容应得这般爽快让林毓不禁侧目。
“但我要和她一同。”
“我就知道!殿下你!可要知道惹了我你在凤凰都是不会有什么好处境的!”
斛觞容面对着林毓这样的威胁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你不想她再待在这里。而我送她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用手轻轻合上扇子,林毓眯眼看着斛觞容。“殿下你最好不要让我逮住了,不然……”
“没有不然,我和你不同。我只要回到比目国就好。其他的我不会参与半分。”斛觞容说罢就往门口走去。
“那便劳烦殿下了。”听到开门声后,林毓才吐出他最不愿说的这话。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是他最先预估的。
霄奇为斛觞容安置的院落种了一些奇藤怪枝,让人瞧着甚是凄凉。
斛觞容如今踏进这院落,弯了嘴角。以为是最初把人给气着了,故意为之,但现在看来一处凄凉院落才是最安稳的。
凤凰都,鸾鸣庭。
“什么!?还要加试?!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啊!”
“谁说不是啊,不过这两个人却是不相上下啊!”
“什么不相上下,你看那个小少年不过十三年岁,而原老的那‘仙童’孙子已是十七儿郎。你说这二人谁的前途更甚呢?”
“也是啊!”
“不过总归那个瘦弱少年也不错,竟是还能闯个第三的排名。”
“可不是,叫啥来着?”
“游天。”
“游天啊~”
……
众人闲言闲语不断,而台上的两个人则是一个比一个悠闲。
连润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草,吊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眼里带笑地看着台上的凤揽月和教导他的“常先生”。
脸上沾了些血,他也不去管。想来是揍刚才那三个孙子揍得,那三人也是有些倔了,老老实实认输不好么?非要跟他玩阴的,能怪他下狠手吗?对上容裳看过来的视线他笑得更欢了。
后者隐在面具下的眉纠得很厉害。他果然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在意,不,怕是根本没有放下。只希望等会他可以主动退出。还有许念,这丫头……也是跟着胡闹了。
原敞闭着眼,感受着鸾鸣庭里的缕缕清风。早些年有个师父对他说过,习武本就是身体与这天地进行一场交谈。你习得好了,就是这天地许认你了,要你拥有旁人所不能及的力量。若习得不好了,就是这天地以你污浊了,而这或许就是你自己本身污浊,只认功利,不认自然。
现下他正要自己去忘掉心中的执念,全身心地投入即将要来的加试。
“陛下,可真要加试?”原正清在向凤揽月再次求证。
凤揽月正盯着容裳瞧呢,她刚才看见一身白衣的原敞,忆起了当时的容裳。不觉就将眼放在他身上了,而容裳因连润之事正好要与凤揽月说些什么。故而,两人对视一瞬。恍惚间,她像是看见容裳对自己一笑,很是诱人……
然听见原正清的话,凤揽月回了神。
哪有什么笑,他冰冷的眼像是淬了毒,让人想靠近却又退步。
“加试!朕只要最好的那个!”
“是!”
原正清起身正要去鸣鼓,示意加试开始。
“只论输赢,不论生死!”
不论生死……
这四个字在原正清的脑海里只过了一瞬,随即他便坦然无恙地将加试在一注香之后开始的准信给吩咐了下去。他要相信自己的孙儿可以做到的,即使做不到,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大不了他便再扶一人上来就好……
可是他比谁都清楚,再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比得上原敞。他也不会轻易认为那个在场上的十三岁少年就可以获胜。
容裳听了凤揽月的话,顿时放于桌上的手攥紧了。手指的关节显露异常,可以知道这主人是有多么气愤。“你非要这么逼他吗?”
凤揽月用手撑着脑袋,也不去看容裳。她刚才丢了那么多的欣喜过去,换来得是什么?如今为一个旁人来这样对她,真当她是什么也不知的嘛?“逼谁啊?台上的两个都是朕凤凰都的好孩子,朕是一个也舍不得的。哦,还有之前那个身体撑不住早早定下名次的瘦弱少年”也是不错。不过,你说若是你的得意门生来了,又会是何模样?她可受得住了?”
容裳拿眼瞪着她,“你应下的!可还要反悔?若真那样的话,你也清楚不会于你有任何好处!”
“好处?朕几时在意过好处了?不论是福报还是恶果,朕都不放在眼里。因为朕会自己在它们开始前就亲手结束。”一注香很快便要燃尽了,而这最终的生死局也要开始了。
容裳闭上眼,不想再做与她进行多余的交谈了。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干扰这个疯子的。早些年便就知道了。自己能够做得也就只有按捺住焦虑的心,努力去改变即将会出现的祸报。
把这些自己能护住的人给护好。
央炽再次打了个哈切。他好无聊啊!说是什么武试,不过是单方面的吊打,虐打现场。整个局面便就是两个或三个抽到相同字样的人开始打架,打赢了的人进入下一局。接着重复,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人。那三人便就是这场武试之后,要留下来的“可塑之才”。
哦,这“可塑之才”还可以享受君恩一同去国庙进行什么祭拜祈福……在旁人看来或许还有什么热血激情可言,在央炽眼里……只要那一组人一站上去,他便可以看出谁最后可以赢。包括众人刚开始都瞧不惯的瘦弱小子游天。
问这是如何得知。央炽铁定会回上一句,你知我这道士真是白来不成?基本的预示算法他可还是知晓一些的,虽然大事不准,但这般小事,何须挂齿?
而现下的加试,他也一早推算出来谁会获胜。别说,在得知后,他还有些惊讶的。毕竟意料之外的答案。将桌子上放着的最后一块糕点卷入口中,央炽将自己刚才用来推算的龟壳收到袖兜里。往对面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小公主不见了。
啧!比他还要明目长胆些啊,不怕被她亲娘给发现了?不过咂嘴之余,他还是有些小小羡慕的。自己也想这样离开啊,可惜不能……
“香已燃尽,加试开始!”这次原正清没有出声宣告,而是推了徐无上去。没又想到他这般年岁了,竟还是有着不忍心。
“承让了。”原敞将闭着眼睁开,对着连润行了一礼。
后者哪管这些礼数,张嘴将草给吐出去。探手将自己身后的剑给取下,解了仔细抱着的布裹。一剑就要刺过去。
他之前的几场未曾起动它的心思,一个个的拳头替他将那些人给撂倒在了场下。可是如今,这最后一场了,遇到的又是这个小子,他不得不防。
说来也是惹人烦,他原是以为三位人选出来之后可以得歇了。没曾想生死不论地争夺第一位首。那就不得不认真了。
原敞仿若早早知道了他不会老实地行礼之后再打斗,刚刚那一剑很是利落地躲过,没有半分被偷袭的狼狈。
瞧他那般,连润微微勾了嘴。速度不错嘛,就是不知道他何来的勇气,赤手相搏。
“这个少年郎可是无礼得很啊!”
“人家怎么无理了?”
“你看看原老孩子可是行了礼的!”
“讲究那作甚?赢了才是硬道理!”
“可不,在这里看的还是拳头!”
……
将从许念那里得来的剑法学了个通透。那日于他说了武试之后,许念便递给了他好些名家剑法。他也日日不断地练,现下这剑使得倒是凌厉。“你还是不用任何兵器么?”
难得连润还出声问了,他可不想最后落下一个仗剑欺人。
“不必。”原敞说完之后,又是一个翻转躲过连润的剑。要什么兵器?有些时候自己就是自己的兵器,胜过世间万千。
察觉到连润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了,原敞眼下一闪。
这不就有了机会……
“什么?你说这是林毓自己搞出来的这一出?他压根什么事也没有?”凤羽惊呼道。
在原正清找凤揽月询问要不要加试的第一遍,她便溜回了凤金宫。原因自是有人告诉她,凤回来了。
“正是如此。”凤衣尘仆仆地单膝跪在地上,对凤羽说着他这一趟的出行。
若不是他自己亲眼瞧见那林毓递给那些地痞银子,他也会觉得这是真的。将危险除去,顺便还就记而为之,难怪小小年纪得了陛下重用。只是,他始终想不到这样对他有何好处。
完全是浪费光阴,他完全可以早早从那里回来,并使让陛下为他欢心嘉奖。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只是为什么呢?林毓为何要这样做呢?”凤羽揪着眉头,满脸不解。
“属下不知。”这一句凤说得有些低了,不像他平日声音那样的响亮,带着些沙哑。
凤羽低头看了他一晌,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倒下一杯温茶。
“呐!”伸手将茶水递过去,凤羽脸上带着一丝丝的不自然。她不过是有些不忍心了,让凤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虽说有着些什么等级之较,但对于凤与之旁人总归有些不同。
这样的侍卫她这一生只有一个。
凤眼里有些惊愕,手更是抖了一抖,才将茶杯接过。
“愣什么?还不快喝!本公主还等着你说个明白给我听。”凤羽对上他那带着雀跃的眼神,连忙拿话去堵。一前一后两个不一样的自称,倒是暴露了她此时的躲闪。
凤将这温茶饮尽,低头时眸子里满是温情。
说个明白吗?
我的公主啊,我早已说了啊。
凤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令凤羽感到有些价值的东西来。而凤羽自己也猜不到林毓这样子做是为了什么。不过,他无事便是极好的。
武试那边她是不准备回去了,只等有人来告知她最后榜首是谁便可。若不是之后还有不得不出席的祭拜祈福,她断是不会往那里去了。跑来跑去的终究很累。
连润实在是撑不住了,拿着剑单膝跪地在场上,嘴角有鲜血印出。一到阴影笼罩过来,他抬眼去看。这个原家的小公子还真是“处事不惊”,这会子了也没有半分情绪透露。
嘁!
这种人最是令人讨厌了。
不过终究还是好的。得了个次首位置,也好过得个三尾吧!不过说来,要是许念来了,说不定他还真是三尾呢。不是说许念可以敌得过这个原家的公子,而是她来了最后加试的那个必不会是他。
“哎呀!押注压错了!怎么就是原家的赢了呢?”早早开了赌注的几个闲暇公子哥,这会开始纠算开了自己的得失。而刚刚开口的这个显然是压在了连润身上。
“谁叫你不信邪呢!都告诉你了,原家的那个不会输,你还要往原敞身上压,怨得了谁呐!”把银两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这位高兴的模样很是得意。他把今日带的银两全部压了上去,没曾想赚了这么多。
“我可不觉得,这不过是开始而已。”喃喃自语的人一点也不信就这么结束了。看着桌子上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银钱,他抿了抿嘴。
“我说啊,你就在这做癔症罢!小爷拿着钱去找莲花姑娘了!”
“就是,你啊,就当今日是来给我们白送了钱!”
“哈哈哈哈哈~”
“对啊,权当气运不好罢!”
……
等原正清宣告了武试结束之后,原敞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输,真正地做到了。他爷爷不会失望,他的家族不会因此折辱。只是眼睛瞥到旁边那个又不知何时从哪里掐了根草吊着的连润,很是复杂。
连润的认输让他完全没有料到,本来是打算直接去除了这个少年的,但没想这位一个主动认输就让自己失了策。
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心里划过这么一句,原敞赶忙打了个激灵。他以前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哪怕对手再令他厌恶,再令他难以下手,他都不会这么急切。
揪其因果,原敞想罢,估计是由于连润最后的那个笑,还有那句荒唐的话。“来日方长啊。”
回忆起来,当时连润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似乎盯着某处……
那里的话,是陛下,亦可能是容裳。
央炽伸手揉了揉他自己极尽僵硬的脸,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换上自己的“皮”了。
真是该庆幸,凤凰都有这么一个说法,不许外族人参拜祈福。要不然他铁定得露馅!斛觞容,你给我等着!等你回来,我就把你……可是,这也只能自己暗地里想想。毕竟他们是绑在一块儿的蚱蜢。
“看来朕今日是瞧不着什么英雄级救美人了!”去国庙的时辰耽误不得,索性宣告之后,便往那里赶去。倒是舍下了平日里凤揽月偷懒拖沓的借口。
“那孩子也说了,来日方长。”容裳为她浇着冷水,神情异常淡漠孤离。这会倒是没有了急切恼怒的劲。他是明白了,自己费心教导的两个孩子,倒是都有了本事。许念倒也罢了,终归是听他的。而连润呢?他可不一样了,每次授得都是与许念不同的武法。自以为对他如此便是安好,却不想最后惹了大祸……
“容裳啊,你可真是可笑。一方面等着看我遭了报应,另一方面却是要我安好……这下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你欢喜于我呢?”凤揽月仗着着马车的空间比平日在什么宫殿一堂处狭小,愣是往容裳身边去挤。也亏得她想了这么个弯,这会子满意地自称了“我”。
“你怕是魔怔了不成。忘了以前说得什么国运了吗?许禁还未归来,我可不能看你出事。”容裳挑起她的下巴,眼睛里满是讽刺。只盯着看了一瞬,便觉得恶心至极。手上力度大了几分,将凤揽月的脑袋偏到了一旁,闭眼不说话了。
而凤揽月也就任着他动作。她是被那话给惊了。国运?可不是吗?不论扯着什么借口,他总是能找到让自己瞬间歇了的念头。缓缓将头重新抬起,她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抚上了容裳的面具。
“朕可不是什么好君主。”描摹着面具的轮廓,她权当自己是疯病又犯了。
“要我回去?”许念听了霄奇的话,惊呼道。
“是,公子说临城本就不是小姐该来的地方,且殿下也因着小姐的冲动而受了牵连……”所以无论如何小姐都要离开。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让许念给堵上了。
“他那么笨,应付得了?真是!我还是留下帮帮罢!”许念摇头说着。
霄奇额角不禁感觉有冷汗滴下。笨?这是说他的主子吗?自己可不觉得这个人有多笨。他心里藏着什么怕是你永远不会得知罢。不过,他也不得知的。霄奇念此,眼神有些黯淡。也是这次临城之行,他才知道原来看着温润如玉的公子藏得有多深。
“公子说了,就算小姐不考虑殿下,那么范栖也总是该离开了。”
许念都以为霄奇不会说话的时候,一个雷打了过来。她又回想起自己那次与林毓的对话来。
“林毓,我说过的,是要他去帮忙,不是让他弄成这个鬼样子的!”那是她暗地里去看李伯伯才得知的消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她口中的帮忙会一层层演变成如此。也不知道原来付出再多也终究会被糟践。
“小念儿,他必须这样。真相如何,没有人会在意。这里的人不在意,普天之下也不会去注意。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这个旁人认为黑的人,洗白。当成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样对谁都好。”
许念当时迟迟未说话,盯着地面。
蓦了,又听到林毓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要想要重新来过,就必须如此。”
范栖……
“他如何了?”
带来之时好好的,哪能知要遭这么大的罪。不过她倒是感觉如她一般这样不请自来到了临城的人貌似都受了伤。
也当真奇怪。
“恢复的很好,明日会随殿下小姐一同离开。”霄奇答道。
明日?明日就离开?许念听了霄奇这话,嘴角不禁一撇。不过,来这一趟的目的也达到了。至于临城这里的秘密,她倒是不该有所好奇的。于她总是无关的,不应该去触碰。
可是心里有点痒啊……
“知道了,可还有事?”许念自顾想通了之后就要赶人了。
“没了,霄奇退下了。”
许念点点头,目送着霄奇离去。见人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之后,嘴角微勾,或许她可以找帮手啊。
凤凰都,国庙。
照旧的祭拜祈福,没有什么新鲜的。凤揽月更是意趣阑珊,她可不是很信这些的。毕竟她罪恶深啊,那台子上供着的人,有几个都是她动得手呢。
可再怎么不感兴趣,也总得把样子给摆正咯。难得的几分虔诚,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供香,为这金筑的香炉续上烟火。倒是来得这么些讲究,原本还以为是那老和尚来给她递香呢,不曾想却是一个小沙弥。
切!
那老和尚不会还计较着吧,故意躲着自己?凤揽月念及此,面上有些不悦。不过是一个和尚罢了,有什么能耐敢拒了她这君主?
于是,在繁冗的祈福仪式过后,她撂下一群人单拉着容裳去找那和尚了。
被拉着的容裳自是不愿。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人是又犯疯了。真不知,这么多年了,她何必还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呢?
焚香诵经,木鱼声声,老和尚做着他日常所做的事情。也许世间真有什么渡化成神缘道之说,老和尚的周身都似蒙着一层烟雾。让人瞧不清模样,身形。
“咣!”
门被刻意地踹开,老和尚敲木鱼的声音没有听,依旧伴着经文有规律地敲下。
“咚,咚,咚……”
凤揽月听见这声音就很烦躁,根本就没有一般人听后的平静淡然或者是悔恨愧疚。
“你又发什么疯!了空师父正在诵经……”
“不碍事。”了空索性开了口,堵住了容裳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这样的情形可是见得少了?压根是一年一次,次次相似,又次次不同。倒是这般也过了七年。
容裳闻言不再开口了,抿着嘴。被凤揽月拉着的手在这一刻并未有挣扎。
往日里,他可曾真心接触她的触碰?没有罢。再或者,即使有了,也会被他忽视,被凤揽月忽视。
而现下,自是也不知。
“老和尚,我还是那个问题。”凤揽月有些别扭地开口道。不管之前有多么地气恼,现下有多烦躁,她还是保持着一如多年的口吻。不像是威慑,也不像是询问。她熟稔的态度里夹杂着不自觉的祈求。
然而老和尚并不会给她一个虚假的答案。
“照旧,不曾变。”
五个字算是让凤揽月失神了。又是如此,难道不会变么?不是有过命格之说,说她日后会变得吗?怎么到了如今还没变?
“你不害怕朕杀了你吗?”
容裳一直未有说话。他从刚进门开口一句之后就平静处之,仿若什么也与他无关。但是此刻,他被迫握着的手上传了一股颤抖着的力道,这个力道比之刚才像是加重了几分,又好像是松了几分。
他拧眉看了一阵之后,反握住了那只手。
凤揽月还瞪着眼企图让了空说出些什么,即使是骗局。但当手上的温热传来时,她竟一瞬间涨了些底气,烦躁也去了几分。有些想偏头看他一眼,可是,她放弃了。
她怕这只是容裳一时的可怜。
了空在那苇团上端正跪着,并未转身看他们。但比看到还有清楚,他们二人真正的境况。
“陛下,夜里很冷,若要是处死了空得话,还望多送些烛火。”
凤揽月没有说话,装出自己还有着怒气的样子,像进来般的离了这间屋子。
几乎同时,在她脚刚跨过门槛时,木鱼声又响起了。
“咚,咚,咚……”
很有节奏,很好听,最起码凤揽月觉得这时连她讨厌的松香味道都淡了不少。
容裳也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作什么也不知,边走边欣赏着小道两旁种着的香松树,上面隐隐有了果实。
他悄悄告诉自己,就让她高兴些吧。毕竟,有些事情真得做不到。
一场武试看似惊觉实则平淡地就这么过去了。
连润在享受了管家的几日招待中,将伤也养好了。这期间许念还是未归。他不会一直待在许府的,毕竟这时不可。
不是没有想过干脆一了百了,要做做个痛苦。在这场多年隐忍之下,通通报复个干净。
但,他终是过不去心里的防线。说什么同龄之辈,明明他比她大了三个月,他是哥哥。
不只是连英这个小胖墩的哥哥,也是许念的哥哥。
可以不加防备的对旁人献出一番真心,那收下的必定不会假。
“这就要走了吗?”管家再次出声询问着连润。
他老了。如将军前些日子的自语一样,他心知自己也是抵不过岁月峥嵘。许府里太空荡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包括小七。那个半大的孩子,一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只有他一个人管着这个不大也不小的许府。精心落寞笼罩下的院落,他不断地接受着考验。
渴望着有人来,担忧着有人走。这个少年身上有小姐的影子,即使知晓温润懂事是表皮色,但又得装是不知。
他说着要离开的话,总让管家有一些无望的忧虑。
怕这之后便不会是他了吧。
“多谢这几日的招待,连润会抽空再来答谢。”依旧用着保护色说着话。
“管家爷爷,连英会再来看你的。”连英糯糯的嗓音响起,不时往管家身后瞧着。见到没有人,不免失望。
管家听了连润的道别原是内心堵了块石头似的闷,但低头看见连英偷摸动作时,笑了。
被管家揉了脑袋的连英还是一脸委屈模样,坏小七都不来送自己。
“小七说是要在城门处送你,她说那里有感觉。”管家忽地想起自己也不是那么忧愁的,毕竟还有改变小七这个大业。
顿时脸上的慈笑又深了几分。
那个小姑娘今日说什么来着,说是古往大将军都是在城门送别……
哪来的大将军在城门送别?自己怎的不知?
“许念,咱们还需躲几日?”
正提溜着眼睛观察仔细的许念冷不丁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回应。“什么叫躲?我们这是正大光明地注视!”
斛觞容睨了她一眼,当真是光明正大。偷摸地藏在临城的客栈里,在林毓的眼皮子底下。还特意找了个恰好的卧房,恰巧在临城的正中央位置上。不论是林毓经过这里,还是府衙大人等“重要”人物经过,都可以瞧出他们要去地方的大致方位。
为何改了注意,由她胡闹,陪她一同留在这里呢?斛觞容也说不明原由。或许,私心里盼着她能够发觉一些东西吧。这样做应当是有些卑劣,但是始作俑者不是他。
“那么你光明正大地瞧出了什么了呢?总归是有三日了。”三日,他怕林毓那么谨慎的人已经知道他们并未离去了。
斛觞容想到的这点,许念也琢磨到了。只是,她到底是有些孩子心性在里面的。单是凭着些偷摸地瞧个大致方向,能推算出什么呢?而且就算是推算出什么,也大抵是无用居多。
想及此,许念耷拉了肩,不似刚才那般精神了。“好吧,我的确是没能瞧出些什么。”
“不打紧,你也不是今日这一次愚钝了。”斛觞容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有些凉了,该叫人换壶热茶了。
“哼!你莫要瞧不起我了!我今日索性就跟上一人,非得看个清楚!管它什么劳什子发现或是不发现!”赌气似地从窗子那里走到桌前,见斛觞容在喝茶,自己也有些渴了,便要拿起茶壶为自己倒。
斛觞容想要开口提醒,但是手上动作倒是占了先锋。感受到被自己按住的小手,软软滑滑的。就是……手骨有些突出了,到底有些瘦。
“怎的了?连茶水也不让喝了?”仿若没有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斛觞容按住,甚至发展为半握。许念斜挑着半边眉,瞥了斛觞容一眼。
倒是斛觞容听见她说话,又是看见她眼里淡藏着的讽刺。手上的动作蓦的收回,眼眸微垂。“茶凉了,换上热的再喝罢。”
闻此许念并没有将茶壶就此放下,反而利落地拿起茶杯,满满为自己倒上,一饮而尽。不知明地,还以为她喝下的是酒水,这般豪迈。
清茶没有苦涩,反倒是仅已清香为辅,单就为水添了个味道而已。像是她爱极了的竹叶泡水。不过,凉透了一阵后,喝下去感觉不出一点的淡雅修饰。
全当是解渴了罢。
“哪有那么多讲究,渴急了什么也可喝下的。你还未回我刚才的话呢!”许念竟觉得她有一日竟也会这般不诚实,还是在这微小事情上。不过,拿手蹭蹭自己的鼻头,诚实的事,她好像也没做过几件吧。
“你有问么?若是说你要跟着一个人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你又不是没有暗地派范栖去查。”可不是还是什么也没查到吗?到底是林毓高上一筹,知道要收网了,所以比之前更要警惕。
听见范栖的名字时,许念猛地抬眼去看斛觞容。正好撞进了斛觞容的眼眸,里面装了一个呆愣的自己。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为自己的傻样而丢脸,又惊觉这样单装着一个自己很不错。那双眼眸很漂亮啊,应当是不公平的。怎么在皮囊方面,老天一点也不亏待他?
“你再瞧下去,估摸林毓又该气了。”斛觞容逗着她道,眼睛微垂,里面溢满了满足和笑意。倒是对这次的任性越发感到值得了。
“咳!怎么了!谁叫你长得好看?谁不想多看两眼……”转了转自己的眼珠,许念左右瞟瞟,就是不再看斛觞容了。
过了一瞬,大概是觉得自己回神了。许念开口回道了最先的话头。“我之前只不过是让范栖走到门口,又未真的瞧个彻彻底底。现下我去,自是把那临门一脚踢进去。铁定会探出点什么的。再者,就是让林毓知晓又如何,他应当猜到我这性子是不会乖乖回去的。”
尤为是在嗅到不正常时,让她抛却好奇心怎么可能啊!
“那我等你好消息。”
“好啊!铁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斛觞容不禁抬头又看了她,倒是还是那个神采奕奕的面貌。悄悄拿舌头去抵了自己的下牙齿,这样的她是最吸引人了吧。
安宇国。
哄隆的声音之下,不堪重击的城门被击溃了。被一个接一个的马蹄踩在脚下,而为首的那匹马儿上坐着的人带着一面黑色旗子进去了,上面的图案是卫厌一点也不想看到的凤凰……
终究还是输了么?他终究还是没能护住这里,没能护住他的国,没能护住他的所愿所盼。
手中的剑好像要撑不住他的身体了……就要跪下了吗?亦或者是倒下?地面上堆叠的都是与他并肩的将士,他甚至都不敢瞧上一瞧,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因为在这之前他还是能听到他们说话,能碰到他们的身体,为他们带上脖子上系一条红巾,要么就是戴一个头盔。
哦,在这之前他们还一起喝酒,对着安宇的夜晚。爽朗笑声防仿佛就在耳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断气,都成了这副鬼样子还不该死吗?他可不想瞧见那个人,不想看他把国家就这样交出去。好丢人的……
可是,他还是瞧见了不是吗?
棉锦穿着安宇国服,面上一片肃穆,就像她平日上朝那样严谨。一步步地走出城门口,对于周围的一切杂乱熟视无睹。手上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国书,还有一块小的玉石。那玉石是安宇国的宝贝,据说是可以昌盛国运之物,现下倒是颇为可笑。
“安宇国国王棉锦弃下!”
弃下……
哈哈哈哈哈!
卫厌好像大笑,可是却做不了什么……他早就动弹不得半点了。
来取国书的是许左,棉锦看见他时,便猜到卫厌做到了那件事。黯下眼眸,心底涌出一丝恐惧。
“可否再让我寻一人?”
许左冷硬开口“随意。”他只盼赶快处理完这些烦杂的事,回去看看他们的将军。并不想去揪着这位国王犯什么幺蛾子,再者他总归是要自裁。
看到卫厌的时候,棉锦的泪就控制不住了,盈满了眼眶……
“阿厌,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这句话像是响过了很多次,很多次……